入夜,也不知道是山风忽降,还是因为心里寒凉,凌茵茵突然觉得房间里冷了起来。
没有了墨凌御三五不时地跟自己说上几句话,这时间流逝里也满是寂寞。
她托着下巴,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凌茵茵从来没有觉得,这人的生命会如此脆弱,旦夕之间就能从和煦灿烂的模样变得如此冰凉。
“墨凌御,你可当真不是一般人……连生病都能生的如此与众不同。”凌茵茵轻叹一口气,开口说道,“你要快些好起来啊,今天刚刚说好的要带我去莫国钧天城玩一玩,可你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想放我鸽子吗?我跟你说这样可不是君子作为,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守诺重诺来着吗?那你这次也一定不要食言,好不好?”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可面对这样的墨凌御,她就是觉得内心当中有那么一种冲动,想要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想要他醒过来,想要挽留他。因为她也害怕,他会就这样,睡着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凌茵茵不知道,墨凌御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可她直觉,他的状况很糟糕很糟糕。
“墨凌御,你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秘密了,这些秘密总会让我觉得你始终把我推拒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凌茵茵言语之间有些落寞,但这些话尽数出自于真心,“我并非不知道你对我的好,也不是故意对你的心意装糊涂。等你醒过来,我们不妨好好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坦诚相对,不再隐瞒对方任何秘密了,好吗?”
在这种既伤怀又惶恐的情绪笼罩之下,她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了过去。但她睡的并不安稳,就如同床边无端攒动的烛火,心难安定。
……
其实,墨凌御的意识是清醒的。
的确像王叔所说,他突然之间受到蜕期能量乱流的冲击,元魂一时失守,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是外面发生了什么,谁说了什么样的话,他都一清二楚。
尤其是听到凌茵茵所说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昏倒是很值得的。毕竟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女人素来都对他不亲不近不冷不淡,时不时还想着跟自己对着抬杠,似乎对自己越来越疏离。
如今看来,她还是有温柔如水的一面,只是平日都埋藏在了心里。
真是让人在乎到骨子里了……
墨凌御控制着自己的元魂抽离体外,坐在床边看着她,哪怕知道她看不到他。元魂出体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他极其虚弱的状态之下。但是为了能看她一眼,他觉得异常值得。
茵茵啊,我并非不想与你坦诚。
墨凌御飘渺不定的眸子里神色倏然暗淡,似有涌动着说不出的万千苦楚。
可若是我与你说,我不是人类,而是蛇族……你还会如今日一般对我吗?
千万年来,我从未害怕过一件事,也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一个人。所以,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于我们两个而言最恰当的途径和选择。
思绪万千,墨凌御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凌茵茵的脸颊。他知道她感受不到他元魂的触碰,他更知道自己也感知不到她的柔软和体温。但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触碰的动作,便能让他此时此刻现世安稳,就如同拥存着至情至深至重的稀世珍宝。
“嗯……”
凌茵茵皱着眉头轻哼一声,双臂把自己的身体往里面抱了抱。
墨凌御知晓她定然是冷了,想了一想,下一瞬直接让元魂归位,平躺的身躯倏然变大,再看已然变作了蛇身!
然后,他用蛇尾轻轻地将凌茵茵的身体卷到床上,整个蛇身覆盖住她的身体。硕大的蛇头与她的脑袋碰在一处,合目而息。
……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凌茵茵突然惊醒过来。她挣扎着就要起身,想看看墨凌御什么情况。这世间哪里有她这样陪床的,病人还没转好自己个儿就先睡了过去。这若是让幽月他们知道了,定然又要记上一笔自己的罪过。
可睁眼一看,房间里整个时黑的。她似是被人压在了身子底下,又像是被人抱在怀里一般,几乎动弹不得。
手底下隔着一层光溜溜的布料,可她总觉得这布料之下,是一种滑滑的如鳞片一样的触感……真是奇了怪了。
她抬起头来,勉强往身边的地方看了一眼。衬着窗外朦胧照进来的月色,凌茵茵微睁开的双眼倏然瞪大——她怎么觉得……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蛇?!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房间里怎么会出现蛇?而且还是那么大的一条!
可突然之间,那蛇睁开了眼睛,在暗夜里泛着惊人的血红色。
“你……”
还不等凌茵茵把话说完,下一秒就又陷入了沉睡当中。
墨凌御相当无奈,他无奈的并非是凌茵茵,而是自己。
原本这无意之间的撞破,兴许是他们两个人开诚布公的绝佳机会。可临了,他还是没有勇气去听凌茵茵接下来要说出口的那些话。
还是等等再说吧。
……
“哎呦喂,我怎么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凌茵茵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墨凌御那张大床上。而这张床上除了自己就没了别人,墨凌御全然不见了影踪。
天呐,该不会……不会是被她踹到床底下去了吧?!
就算不追究自己这个毛遂自荐要守夜的,怎就守着守着守到了病人床上呼呼大睡。单凭自己睡就睡了,还把病人踹了下去这一条,十条命恐怕都不够赔的吧?
想到这里,凌茵茵火速打了个滚儿,深吸一口气悲壮地往床底下看去——诶,怎么没有?!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间打开。
凌茵茵心中一怂,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掀开床底下的小帘儿念念有词:“哎,这人呢?钻哪儿去了?我在找我在找,你们不要着急!”
“茵茵啊,我又不是耗子,你作何要到床底下去找我?”
墨凌御着一袭白衣,手里端着一只青瓷碗,站在门边,笑意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