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芍药公主?”守门的卫兵听得目瞪口呆。
据说失踪了许久,西陵那边怎么也找不到的芍药公主,现在突然出现在大凉的皇宫门口,也让卫兵惊呆了,虽然这里本来就是公主的家……
他们谁也没见过公主的面,对乔寂然的话还有点半信半疑,但是考虑到没几个人会大胆到敢在皇宫大门口撒谎,谁敢干这事可是要杀头的!他们决定将这件事交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去解决。
就这样,乔寂然几经“转手”,最后终于辗转来到了大凉皇帝的面前。
在大凉的普通百姓眼里,两位公主的失踪是大凉挑起战争的导火索,大凉也一直表现出在积极寻找公主的样子,但等乔寂然真的出现在大凉皇帝的面前时,这位皇帝的表现却有些过于冷静了。
只见大凉皇帝将乔寂然打量了一番,冷冰冰地说道:“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一个公主?”
乔寂然一心想着霍长风,设想过无数次要怎么替他求情,却根本没想过,她的父皇张口就会来这么一句,这让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凉皇帝本来也不是在提问,他丢出这句话之后,便又问道:“你是怎么失踪的?”
乔寂然苦笑了一下,他的父皇用这种语气问她怎么失踪的,显然他根本就在怀疑她是自己做了什么,才闹出了失踪这一出。
乔寂然冷静了下来,像对一个陌生人一般说道:“女儿怎么失踪的又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大凉打败了西陵,不是吗?”
大凉皇帝盯着自己的女儿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不错。朕也希望你明白,其实朕不喜欢不听话的人,比如说那个霍长风。当初朕很看好他,将他提拔为大将军,他却不知好歹,违抗朕是要付出代价的。”
乔寂然还没有为霍长风求情,却已经听了一通大凉皇帝对霍长风的不满,她原本就不多的底气这下更少了。
“女儿受了霍长风很多照顾,父皇对他不能从轻发落吗?”
乔寂然说的很没信心,她不觉得自己在大凉皇帝的心里有足够多的分量,她要拿什么去给霍长风求情呢?
大凉皇帝愤而起身:“什么样的照顾?哼,朕宁可没有!芍药,你还是不懂吗?”
乔寂然抬头看着自己父皇的表情,她突然就懂了。
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霍长风不听话,她也不听话。以前她做了不合规矩的事,她的父皇就很不满意。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公主,乖巧的,由他安排的。
受了霍长风很多的照顾?那又如何?她的皇帝爹并不在乎她的安危,找她也只是发动战争的借口。以这个理由是救不了霍长风的……
乔寂然狠了狠心,说:“如果父皇留他一条生路,女儿发誓以后就留在宫里,做一个听话的公主,您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
大凉皇帝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她这回倒是知道长进了……他的儿女并不算多,芍药这番话倒是让他有些心动的。
大凉皇帝思索片刻后,对乔寂然说:“要留他一命倒不是不可以,你别忘了自己的承诺。来人!朕的芍药回来了,今日朕要设宴庆祝!”说完他又转向乔寂然,“去把你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
大凉皇帝吩咐完毕,就让人把乔寂然带走了。一路上,遇见她的宫女太监无不惊讶万分又都拼命隐藏,他们都以为永远也见不到这位公主了。
乔寂然回到了她原先的宫中。自从她被送去和亲之后,这座宫殿就闲置了,不过依旧是属于她的,还没有另作安排。原先服侍她的宫女也被调了回来,替乔寂然梳妆打扮。
乔寂然从头发丝被武装到了脚趾头,终于从外面的流浪女变回了公主的模样。在宫女的恭维声中,她出席了专门为她而设的宴席。
“朕今日有喜事宣布!”大凉皇帝对着众大臣举杯,“朕的女儿芍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朕的怀抱之中,朕心甚慰。来,为芍药的归来干了此杯。”
大凉皇帝喝完了一杯酒,就让人将乔寂然带了出来。大臣们纷纷向公主表示关怀,各种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蹦,还神奇的都不重样。
等大部分人都奉承完毕,大凉皇帝又说:“芍药此次之所以能平安归来,其实多亏了一个人。若不是他,朕可能已经永远见不到朕的爱女了。”
一位大臣很配合地露出了激动的表情,慷慨激昂地说:“此人大义,值得厚赏!”
皇帝一声叹息:“这正是朕犹豫的地方,此人虽然有恩于芍药,却又是个罪人,他正是前任大将军霍长风。”
众人哗然,有的已经开始暗地里交头接耳,琢磨起皇帝的心思了。
“你们说,朕该如何是好啊?”
众大臣七嘴八舌一通议论,最后似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推举了一个人出来说道:“其一,霍长风犯了死罪,当诛。其二,霍长风帮助了芍药公主,有功。这功过相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哦?那朕要怎么做才好?”
众大臣又是一番议论,最后一人答道:“回皇上,可免去霍长风的死刑,改为流放。”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此法甚好,传朕的命令……”
宴席结束之后,大凉皇帝单独见了乔寂然,说:“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乔寂然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女儿明白。”
“朕既可以定他的死罪,也可以让他活命,一切全在朕的一念之间,你好自为之。”
乔寂然恭敬地应是,在她离开之前,大凉皇帝又交代了一句:“以后就别再见面了。”这说的显然正是霍长风。
“别再见面……”到了这一刻,乔寂然才有了一种实感,原来她真的见不到霍长风了。就算他们两个都活着,各自都活到白发苍苍,他们也是见不到了。
乔寂然有点难过。
到了原定斩首霍长风的那天,齐才英带着酒菜去牢里看望他。酒和菜都很不错,霍长风拿起筷子,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的断头饭?”
“吃断头饭你还笑得出来?”齐才英无语地瞪着他。
霍长风淡然地吃着,齐才英见他似乎真的不知道已经被免了死罪的事,便说:“这一餐不是断头饭,而是饯行饭。”
霍长风诧异地看向他:“为我去阴间进行的饯行?”
“啧,去什么阴间?你不用死了。”
霍长风顿时吃不下了,问道:“怎么回事?”
“想知道?”齐才英故意卖起了关子,一想又觉得这事不好开玩笑,便认真地说,“芍药公主回来了,皇上为了庆贺,特地设了一个宴。宴上,皇帝说公主能回来都是因为有你的帮助,他免去了你的死罪,改为流放。这件事没人告诉你?”
霍长风摇头,估计是时间还没到,因而还没有人跟他说。
突然被告知可以不用死了,这当然是好的,虽然流放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霍长风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又嚼了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乔寂然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没来看他?他也不是什么敏感人物,并没有规定不能探监,齐才英不就过来了么?霍长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齐才英走后不久,就有人来告诉霍长风出发的日期。当天下午,霍长风的旧部下也来到了牢里看他。
他们本来想豁出去将霍长风劫走,却没想到等来的是霍长风免去死罪改为流放的消息,这下也不用抢人了。霍长风叮嘱他们不要乱来,他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出事。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时间,霍长风始终没等到乔寂然。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乔寂然是不会来了。不论是因为什么,反正他们不会再见了。
“不来也好。”他自言自语道。
就算见了又能怎样,一个是即将被流放的罪人,一个是养在深宫的公主,他们能怎样?
一直到了霍长风被套上沉重的枷锁,和其他人一起踏上了前往流放之地的路程,他也没能再见乔寂然一面。到了这时,他也已经差不多死心了。
前往流放之地的队伍很长,犯人们是集中押送的,一个连着一个,绑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官差带着鞭子,在队伍两边守着,看谁走得慢了就抽上一下。
经历了牢狱里极其糟糕的环境,再加上长途跋涉,这些犯人一个个都比较虚弱。霍长风因为底子好,比他们倒是要强上不少。但是如果让熟悉他的人来看看现在的他,恐怕也是要不忍心的。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让人怎么能不唏嘘呢?
不仅队伍里犯人们的健康每况愈下,随着队伍的行进,所到支出越发荒凉,让人见了就心生绝望。这一天,他们路经一个山谷,停下来在这里过夜。
对于常年负责此事的官差来说,这座山谷是经常来的。这里位于前后两个荒凉小镇的中间,附近可以说几乎没有人烟。为了方便落脚,他们在这里搭建了一处简陋的落脚点,不过很小。官差们可以睡在有屋顶的地方,犯人们就别指望了。
当天傍晚,逗留此地的官差开始做饭,犯人们则依旧吃干粮。吃了一顿简陋却好歹是热食的饭,本该心满意足的,但一个意外让他们的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