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昭听完祁煜的话,如释重负地笑了,“我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今天来是跟你告别的。”
她站了起来,真诚地说道:“伤好了之后就回祁北吧,我祝你一路顺风。”
“小勺子,为什么?你自己也说,你对我是真心的!”
“当年让我付出真心的人,是祁煜,不是祁北的太子,可惜他不在了。”
商昭知道祁煜不可能为了她去杀小漠,小漠对他忠心耿耿,帮他复国,在祁煜的心目中,祁北远比那个“小勺子”重要多了,他可以为了祁北放弃她一次,就会为了别的事放弃她第二次,从他把她交给震南王的那一刻起,商昭就已经对他死心了。
不值得,这样的人,不值得那样赤诚的小勺子对他付出真心。
“我们之间,就只能这样了,是么?”
“是,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见,你身边有比我更合适的人。”
商昭头也不回地离开,平心而论,在他们相识的这一段时间里,确实有过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好感,可惜人还是要活在现实里的,那些缥缈的东西,不足以支撑商昭离开大周,跟祁煜远赴祁北。
祁煜作为祁北未来的王,他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商昭不想成为他以后的“负担”,她也不需要自降身份去做那个“负担”,他们之间说不清对错,只是不合适,祁北和商南,硬要在一起,注定了只是一场悲剧。
祁煜错了么?祁煜的确做了对不起商昭的事,商昭已经原谅他了,毕竟他有他的不得己,可是原谅一个人,不代表会给他再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祁煜能有这一次“不得已”,就会有下一次,商昭自问自己不是圣人,不可能无原则地退让,把自己送到别人面前去任由别人来伤害。
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应该互相扶持,而不是互相提防、猜忌,所以从前的那些懵懂好感,就随风去吧,就当自己做了一个不成熟的梦,现在也该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长安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了商昭出来,连忙走上来,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祝他一路顺风。”
长安脸垮了下来,“啊?你不跟他走啦?”
“我跟他走了,你叔叔怎么办?”
“可是你跟我叔叔根本就不……”
商昭没等长安把话说完,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真傻。”
长安摸着自己的鼻子上了马车,一直没搞明白商昭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直等到马车回了穆府了,长安还不死心地问道:“小勺子,你真的做好决定了?”
“嗯,我做好决定了,绝不后悔。”
长安傻愣愣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下了马车便往听竹轩去了,弄不懂的事情自然应该去问师父的。
商昭了结了一桩心事,心情第一次这么舒畅,连步子都轻松了很多,她一路迈着欢快的步子回了自己的住处,门口的小丫鬟迎了上来,告诉她说乐王现在正在她的屋子里。
“乐王,他什么时候来的?”
“您走了之后他就来了,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让我们不要打扰他。”
“哦,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商昭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果然看到房门关着,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看到穆璋正背对着她,坐在窗前,手里正侍弄着一束红梅花。
“不是让你们不要打搅我的么?”
“哦,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回来了,你要是怕被人打搅的话,我这就出去。”
穆璋猛地转身,“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穆璋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没什么。”
“我都看到了,是红梅吧,可是现在红梅不是应该开败了么?”
穆璋见瞒不住,便把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说道:“我让别人做的,不是真的,以前说要带你去看红梅的,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给耽误了。”
“现在看也不晚,读书人都像你这么记性好么?不过随口一说,你居然记了这么久。”
穆璋脸红了一下,“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过的话,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世界上居然还有你这样温柔的人。”
穆璋将手中的红梅插进窗户旁边的花瓶里,然后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被人抱进我们穆府的,当时你昏迷不醒,周围围了很多人,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心里想的是,原来我的新娘长这样。”
有些事,就是天注定的,从第一眼起,穆璋就认定了商昭是他的新娘,或许一开始感觉没有那么强烈,可是时间越久,便越能看出自己的真心,有些事,是自己骗不了自己的。
……
长安跑到了听竹轩,开门见山地问道:“师父,小勺子为什么不跟祁煜走啊?”
叶飞扬对长安很无语,说道:“她为什么要跟祁煜走?”
长安一脸认真地说道:“师父,要是现在圣上逼我嫁给别人的话,我一定会跟你私奔的!”
“……想法很好。”
“你也觉得我的想法很好吧?为什么小勺子不这么觉得呢?”
“你是你,她是她,你觉得她为什么不跟祁煜走?”
“我就是想不出来,才问你的呀!你怎么反问我了?”
叶飞扬拿戒尺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你想想花雅望,有时候先遇上的,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
长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小勺子虽然先遇上的是祁煜,可是我小叔叔才是她的归宿,对吧?”
叶飞扬又敲了一下长安的脑袋,说道:“小长安长大了。”
没有人可以不走弯路,就像长安会遇到花雅望,小勺子会遇到祁煜,他们都是她们遇到的“弯路”,长安很感谢花雅望带她领略过不一样的风景,在她懵懂无知的岁月里陪过她一程,可是他们不合适,所以就分开了,长安会走到自己的阳关大道上来,花雅望也会遇到属于他的人,他们之间连“爱情”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误会。
穆璋和商昭的婚礼如期举行,穆夫人特地去宫里讨了个恩典,不想把婚礼办得太过繁复、刻板,只想办得热热闹闹的,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圣上准了,放出话来,只要不怠慢了昭华公主,其它的一切事宜由他们自己看着办。
那天一大早,穆璋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红花,来穆府迎亲,商昭盖上了红盖头,由长宁背着出门,上了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长安也穿了一身红,骑着马跟在商昭的娇子边上,看到小勺子顺利出嫁,她比谁都高兴,当初她们两个在外面逃亡的时候,推心置腹说了不少话,其中有很多都是关于“嫁人”,商昭是连续招了几个驸马都无疾而终,长安是根本就无人问津,两个人就在互相诉说自己有多悲惨的过程中,产生了深厚的情谊,毕竟能找到个同病相怜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花轿一直送到了乐王府,又是好一通闹,一直闹到天黑,穆璋跟商昭这一对新人总算是进了洞房。
夜越来越深,人声渐渐稀疏了下去,再热闹的宴席,都有散场的时候,每到这种时候,都让人不免唏嘘。
长安忙了一天,也累了,她坐着马车回了穆府,差点在车上就睡着了,下了车之后还迷迷糊糊的,觉得浑身酸疼,她一边走一边揉着自己的发酸的肩膀,眯着眼睛看到了前面一个人影,喊了一身:“师父?”
“你回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有什么事么?”
“你忘记今天是你的生辰了么?”
“上午还记得的,一到下午就忙忘了,师父,都这么晚了,你不会还想着给我祝寿吧?”
“为什么不呢?现在虽然晚了一天,但是只要天没亮,今天就没算过去,你说吧,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什么都行么?”
叶飞扬说道:“都行,今天是你的生辰,你说什么都行,就算没有,师父也会替你变出来的。”
长安毫不犹豫地说道:“糖葫芦!”
叶飞扬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串糖葫芦,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长安回道:“我就知道你准备的是这个,我要是说别的,你肯定拿不出来,到时候尴尬得还是你,你看看我多体贴,我这样的徒弟哪儿找?”
“那可不一定,你再说个别的,说不定我也能替你变出来。”
长安狡黠地一笑,“那你给我变一把长枪出来。”
“好,你闭上眼睛数三声。”
长安闭上了眼睛,“一……二……三……”
刚把“三”念出来,便觉得手上一沉,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枪,长安激动地差点叫出来,“师父,你这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替你变出来,你先别忙着高兴,你看看这把枪,眼熟不眼熟?”
长安把枪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我弄丢的那把沉渊!”
沉渊是吴周送给长安的,当初长安从全山派跑出去的时候把这把枪给弄丢了,虽然穆府里面搜集的名枪很多,但是这一把的意义不一样,是吴周送给她的,也是她第一把拥有名字的长枪。
“怎么不说话了?不开心了?”
长安有些伤感地说道:“开心,就是突然想到吴周师父了,不知道他们的无名派重建得怎么样了?”
叶飞扬搂住了长安的肩膀,说道:“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会有惊喜呢?”
长安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问道:“师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说呢?”
有些话,实在是没有必要说出口。
“那我再问你另外一个问题,这一次你不许再回避了。”
“你问吧。”
“师父,你究竟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叶飞扬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也回避不过去了,便问道:“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今天么?”
“两年前的今天?我的及笄礼么?”
“对,当时我给你取了字,叫窈窕,还念了一首诗,你还记得么?”
长安脱口而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一年的长安,年方十五,窈窕初成。
那一年的叶飞扬,突然想做一个君子。(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