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雅望正坐在营帐里处理公务,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他们说是去迎亲,赶路却赶得跟行军打仗似的,也不住驿馆,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扎营,每天都有一些琐碎的小事需要处理,比如马匹又损伤了几匹,需要派人连夜去邻近的驿馆更换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
这种琐屑手下人自然不敢去烦曹俊采的,曹俊采跟花雅望一样,都是文臣,连日赶路就已经很吃不消了,吃完晚饭便早早地去营帐里歇下了。
所以只能是花雅望来处理,他也很累,但是很怕别人看不起,哪怕坐了一天马车腰已经酸得快坐不住了,处理公务的时候依旧是坐得端端正正的,不肯露出一丝疲态来。
他正批着公文,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他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什么事?”
已经有人押着几个人进来了,说道:“这几个人在离我们扎营不远的地方打架斗殴,怕他们有什么图谋,所以就带回来拷问了。”
花雅望一手握着笔正在写着什么,另外一只手挥了挥,示意他们把人带下去,突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他抬了一下头,正好跟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上了。
长安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到花雅望,眼里情不自禁地就带了一抹惊喜,但是她很聪明地没有说话。
花雅望看着她那一脸殷切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对着手下的人说道:“这个人留下我亲自审问,其余的带下去,处理掉。”
“大人,怎么处理?”
花雅望眼色一冷,反问道:“你说呢?”
手下人很知趣地把那几个小混混带下去了。
等营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花雅望冷着的脸才缓和了下来,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长安已经挤到了他的面前,背对着他,说道:“快别想着怎么骂我了,赶紧帮我把绳子松了。”
花雅望替长安解开捆在她背后的绳子,发现她胳膊上的袖子已经擦破了,露出一丝丝的血迹,两只手腕也被绳子磨得红红的,解绳子的手顿了一下。
长安浑然未觉,催促道:“快一点啊。”
花雅望解开最后一道绳子,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穆府那么闷,跑出来当然是玩的,对了,你刚说要处理那几个小混混,怎么处理啊?”
“抓起来关几天。”
花雅望当然不会告诉长安实情。
“哦,我还以为你要杀了他们呢,幸好你不是那么残忍的人。”
花雅望不着痕迹地把这个话题绕了过去,说道:“今天你就住在我的营帐里,明天我就派两个信得过的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长安刚刚忍住了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被送回穆府,她央求地说道:“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谁,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可以伪装成你的侍卫。”
“……”
“好不好?”
“……”
“我就想沿途看看风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就当同情我好不好?”
“……”
花雅望能言善辩,可以说出一百种让长安回家的理由,可是就当她站在对面,说要留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就让她留下来吧,对她而言,这一定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是对于他自己而言,就不一定了。
孤男寡女,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足够花雅望走进长安的心扉,他本来就生得极美,他有心去讨好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拒绝得了他。
长安真的被花雅望留下了,他还替她找了侍卫的衣服来,替她掩盖身份,晚上他们就睡在同一个营帐里,床只有一张,侍卫一般都是睡地铺。
“你睡床吧,我打个地铺就行。”
“不要,现在你才是大人,我只是个侍卫,哪有侍卫睡床大人睡地的道理?”
“你要不睡床,要不就回去!”
花雅望的口气很强硬,没有给长安任何反驳的机会,长安怕自己真的会被送回去,只能勉为其难地睡了床。
在送亲队伍里,花雅望的官位最高,其次是曹俊采,其他都是随行人员,无官无爵的,自然不敢过问花大人身边突然多了个侍卫的事,再说了,大人身边带侍卫,也是常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曹俊采,不过曹俊采一直不大看得起花雅望,不怎么跟他说话,一天也见不到两回面,所以长安的事完全不用担心会暴露。
现在正是夏末初秋的时候,天忽冷忽热的,花雅望一连睡了几天地铺,着了凉,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咳嗽个不停。
长安被他压抑着的咳嗽声搅得心里难安,问道:“你没事吧?”
花雅望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说道:“没事,你睡吧。”
长安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怕他会出事,小心翼翼地听着床下面的动静,听着听着就泛起困来,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梦里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长安一蹬腿醒了过来,寂静的夜里,听到的任何声音都变得很大,尤其花雅望沉重的呼吸声,听起来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她伸手往床下摸了摸,摸到了他滚烫的额头,吓得一个轱辘从床上滚了下来,她从没有这么紧张过,心跳得很快,仿佛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似的,她赶紧捂住了嘴巴。
如果是白天,她可能没有这么紧张,可是黑夜加深了恐惧的感觉,模模糊糊的阴影让她透不过气来,从前她是养在闺阁里的小姐,夜里翻个身做个梦都有丫鬟们伺候着,像现在这种阵仗,她真的没有遇到过。
捂着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想到要去点蜡烛,等到豆大的光亮起来之后,长安总算没有那么心慌了,亮光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