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雅望没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他骂的准备,现在碰到这种情况,准备好的话倒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决定向穆府提亲。”
“哦?”
“论家世,我们花家虽然出仕的不多,却也是大儒世家;论才学,我是安顺十二年的探花郎,说来跟你还算是同门;论前途,我年纪轻轻,已经是吏部侍郎,日后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所以?”
“所以,我向穆府提亲,也不算委屈了穆大小姐。”
“孽徒悍名在外,无人敢娶,你能娶她,我怕委屈了你。”
花雅望:“……”
这算怎么回事?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叶飞扬竖起两根手指,接着说道:“但是我有两点需要说明。”
“先生请说。”
“第一,婚姻大事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非她的父母,又没兴趣改行去保媒,所以你这些信誓旦旦的话没有必要对着我说。”
花雅望:“……”
废话,他当然知道这些话跟叶飞扬说了没用!他只是觉得他不把话提前说清楚的话,这护犊子的师父根本不会给他向穆府提亲的机会!
“第二,我师父只收了我一个徒弟,所以你不是我的同门,不要随意往自己脸上贴金。”
叶飞扬奇了怪了,最近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来跟他认师兄弟,先是一个邢齐武,又来一个花雅望!
“……”
安顺九年以及安顺十二年,主持科考的都是礼部尚书曹大人,根据惯例,这两届的进士都算是曹大人的门生,邢齐武也罢,花雅望也好,确实能算是叶飞扬的同门。
只不过这些话花雅望在自己心里说说也就罢了,他是看出来了,叶飞扬非但护徒弟,还护师父,他不是邢齐武那等榆木疙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叶飞扬端了茶杯,说道:“我该说的说完了,你还有要说的么?”
“没有。”
“阿风,送客。”
“等等,你确定不会阻挠我向穆家提亲?”
叶飞扬笑得一脸春风,说道:“这是好事啊,我为什么要阻挠。”
花雅望将信将疑地离开了穆家,还没来得及将提亲这事儿摆上日程,便接到了圣旨,让他即刻前去北方赈灾,不得延误。
赈灾是户部的事,关他吏部侍郎什么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从中作梗,连生辰八字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花雅望就被请上了前去赈灾的马车,上车之前,他一脸不甘地说道:“叶飞扬你给我等着,这笔帐迟早我要算回来!”
阿风有点不理解叶飞扬的做法,便问道:“叶先生,大小姐的情况您也不是不清楚,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敢娶的,何不顺其自然呢?”
叶飞扬一手执书,一手握笔,漫不经心地说道:“看他不顺眼。”
花雅望有一件事料得不错,叶飞扬是相当的护犊子,他虽然一向看不上长安这个徒弟,但是既然做了他的徒弟,就只能是她去挑拣别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挑拣她。
那个花雅望开口闭口说长安“有趣”,这是把他的徒弟当一件玩意儿么?他不进谗言把手无缚鸡之力的花雅望送去领兵打仗都算他涵养好了,只是略作手脚把他弄去赈灾,算是小惩大诫。
穆长安贵为威远将军府嫡出的大小姐,身份高贵,相貌出众,但是很不幸的是,至今无人敢上门提亲,一来穆家人身量都高,一般男人瞅着长安的体形,气势就先矮了一截;再则,长安七岁那年,一连打跑了九位夫子,嚣张跋扈、举止粗鲁的名声仿佛是个烙印似的,黏在身上怎么都摆脱不掉了。
她娘,也就是穆夫人赵喜儿,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已经对将军府众人下了严令,不许教长安拳脚功夫,所以长安的那点三脚猫的本事都是自学的,偏偏将军府的武师俱都让着她,但凡跟她切磋,没有一次不让她赢得痛快,所以长安一直觉得自己武艺超群,这世上能打败她的只有她的师父叶飞扬——因为叶飞扬从来不让着她,向来是该揍就揍,该打就打,决不手软。
穆长安突发奇想去追求她师父,其中大半原因是看上了叶飞扬那一身的功夫,她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师父也是教过她几天功夫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对于长安追求叶飞扬这件事,但凡是个脑子没被门板夹过的,都觉得是无稽之谈。
长安身边的一等大丫鬟——阿颂,也算是个有见识的,忍不住劝道:“小姐,叶先生乃世外高人,恐怕不会耽于儿女私情,您还是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大周最不缺的就是少年才俊,总能寻到如意郎君的。”
长安正拿着一支白中透绿的玉簪在手里把玩,阿颂说的话她没怎么仔细听,只听到了一个“世外高人”,立即点头同意,信誓旦旦地说道:“不错,我师父是世外高人,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
“师父是师父,夫君是夫君,你若真嫁给了叶先生,是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
长安仔细想了一下,说道:“那就是没分别啊。”
反正现在也是每天跟师父在一起,她溜都溜不掉,嫁不嫁给他,对长安而言,根本就没区别。
阿颂扶额,她自小服侍长安,一晃也十几年了,这个小姐什么都好,对于男女之事却不大开窍,也顾不上含蓄了,说道:“小姐,我说叶先生世外高人,只是个委婉的说法,您别当真,我接下来说的这些才是真的,叶先生不近女色,身边连小丫鬟都没留一个,只有个半大的小子跟在身边端茶倒水,他这样往好听了说,叫自持身份、按行自抑,往难听了说,就是个带发修行的大和尚,您能不能嫁给他真的很难说,就算您逼着他娶了你,估计以后也是守活寡的多,我劝……我说的话您听没听啊?”
穆长安眼睛从玉簪子上移开,心不在焉地说道:“听了,听你说了个什么大和尚,我问你,这簪子谁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