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山派跟很多门派一样,有地牢,只不过他们成派时间短,地牢还一次都没有用过,里面阴暗潮湿。
“你是第一个被关进这里的人。”
长安扯出一个苦笑,“荣幸至极。”
吴秦不急着锁门,而是站在门口说道:“你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你被关在这里之后,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你想象中我应该怎么样?挣扎?破口大骂?试图逃出去?”
吴秦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反正不是像你现在这样。”
长安是真的想逃出去,也想骂人,但是逃吧,她打不过吴秦,骂人吧,会被点哑穴,她除了老老实实地待着还能怎么办?她性格是冲动了一点,但是还不至于没有思考能力。
“你既然已经把我关进来了,能不能替我把绳子解开?”
吴秦抽出佩剑,轻轻一挥,一道剑气迸出,绳子应声而断,长安身上的衣服却未破分毫。
长安活动了一下自己已经被绑得发麻的胳膊,说道:“我觉得你的剑术,不一定在我师父之下。”
吴秦收了剑,说道:“我没有跟吴周师兄比过。”
他说完就走了,连地牢的门都忘记锁了。
长安看着那开着的门,寻思着要不要偷偷跑出去,后来又一想,如果她真的跑了,吴周就要替她受罚,她不能跑。
长安真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一会儿觉得现在应该抓紧时间跑出去,直接跑回将军府,全山派也好,少林派也好,总不能去将军府抢人的,只要她跑了,她就安全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不能跑,吴周替她做了那么多,她不能总是辜负他。
长安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是错,她根本就没有杀过人,为什么要让她在她自己跟吴周之间选一个去死?
天黑了之后,吴秦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一边放着衣服,一边放着饭菜。
“饿了么?来吃点东西。”
长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故意不锁门的?”
“是。”
“我求求你了,赶紧锁上吧,别用这么幼稚的手法来考验我,我这个人意志特别不坚定,经不起考验的,你再不锁门,我说不定真的跑掉了。”
“你先吃饭。”
长安饭量大,饿得快,也不跟他客气,三两口就把一大碗饭给扒干净了。
“不是我故意不锁门的,而是吴周师兄交待的。”
“啊?”
“吴周师兄临走之前,悄悄地交待我说,如果你真的被抓回来了,就让我放你一条生路,他是做好了替你顶罪的打算了。”
长安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还真听他话,你要是真想放我一条生路,为什么不索性不要抓我?”
吴秦摇摇头,说道:“你不是我抓的,是别的师弟抓到的,他们抓到你之后就把你交给我了,我只是负责押你回全山派而已。”
“那你不在路上把我放了?”
“……”
“说到底,你其实根本不想放我,你觉得我师父替我顶罪不值,可是又不想违背他的意愿,所以一直到了全山派,才给了一个机会,让我自己逃跑,至于我跑不跑得掉,你根本不在乎。”
“是,我只答应了师兄放你一条生路,并没有答应他要帮助你逃跑,我只给你提供机会,你跑不跑得掉看你的本事。”
长安笑着说道:“那我现在没有跑,你是不是很开心?”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你以为我这种罔顾别人性命的卑鄙小人,应该一逮到机会就逃命?”
“……”
“我确实想逃,所以你走之前一定要把门锁牢了,要不然我跑了,你的师兄就完蛋了。”
长安一点都不想去选是她死还是吴周死,她怕她自己怎么选都是错,她真的想活,她怕自己受不了活命的诱惑,真的会跑掉,她不信任自己,她只能拜托吴秦一定要把她给锁牢了。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可能是冤枉的了。”
长安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是!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是冤枉的!”
“你都快死了,怎么还能吃得下那么大一碗饭呢?”
“不是你让我吃的么?而且我娘给我算过命,说我大富大贵,长命百岁,我觉得我不会死。”
“所以你心才这么大么?”
“……关你什么事?我觉得你今天话特别多。”
吴秦一脸木然地说道:“是么?”
“你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凶巴巴的,很吓人。”
“不凶的话,怎么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长安自嘲地说道:“可以跟我学啊,一把折断别人的骨头,从此以后不管你怎么嬉皮笑脸的,别人都觉得你恐怖。”
“其实这件事,我很想问你,当初你为什么要打人?就算要替魏武出头,其实也不用下那么狠的手。”
“不想说。”
因为说了没有意义,长安知道,现在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事,是她杀死了卜一小和尚,从前她打架的事被人翻出来说,只不过是想趁机羞辱她而已,反正已经被羞辱了,她又何必解释呢?解释了也不能让人相信她没有杀人,还白白拖累了魏武的名声。
“好,不想说就算了,我先回去了,你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
吴秦这回走的时候,应长安的要求,把门锁得牢牢的。
长安看他准备离开,走到大牢门口,追问道:“在你走之前,我能不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会死?”
“杀人偿命,我也救不了你。”
长安心凉如水。
隔了几日,全山派的人便押着长安去赶赴武林大会了,武林大会在洛城,离烟城有一个多月的路程,他们必须早点上路。
洛城里的江湖人士明显多了起来,全山派一共来了二十多个人,掌门吴金玉带队,吴秦、吴双等比较厉害的一代弟子也都来了,他们这个阵容在一般人眼里不容小觑,可是在洛城这样武林高手满大街的地方,可就不大够看了。
他们一连找了几家客栈,俱都客满,走了好几条街,才在一个还算繁华的街道上找到了住的地方,只不过有点寒酸,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们要不住下,要不只能去睡大街。
全山派的女弟子不多,这次除了长安,就只来了一个吴双,吴双因为功夫好,又是吴金玉的师妹,所以性格很张扬,脾气好的时候对人很热情,脾气差的时候,看上去就有些嚣张跋扈,她在门派里过得是众星拱月般的日子,吃住都是最上乘的,现在只能住这样破烂的客栈,心中很是不满,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还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叫花子过来乞讨,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把那个小叫花子踢翻在地,然后直接从那人身上跨过去了。
商昭真的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不然她堂堂一个大国公主,怎么能混得这么惨呢?不过就是来讨两个馒头,还被人给踢翻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躺在路边上半天没爬得起来。
长安被一根绳子绑着,走过商昭身边的时候,觉得这个小叫花子可怜,便说道:“吴秦师叔,我荷包里还有几粒碎银子,你帮我给他吧。”
吴秦看看倒在地上那个脏兮兮的少年,有点倒胃口,从长安腰上拽下了一个荷包,发现里面还有好几张大额的银票,便把碎银子拿了出来,扔给了商昭,银票依然还给长安。
长安却说:“全给他吧,我是将死之人,留着也没用。”
吴秦看着她,握着荷包的手紧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银票全部抽出来给了那个小叫花子。
“里面还有一块玉,也给他么?”
“玉留着,我要带着它下黄泉。”
那个玉是叶飞扬给她的,也是她身上带着的唯一一件他的东西,长安有点想念穆府,想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弟弟,她觉得她现在死了,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娘,不过还好,她死了还有长宁,长宁是个好哥哥,也会是个好儿子,她尽不了的孝,长宁一定会替她尽完。
商昭接了银票,抬头看到了长安,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看看银票上的数额,觉得自己被踢得这脚实在是太合算了。
她那天从船上跑下来之后,一路走一路问,想靠着自己一双腿,走回京城,听说她要嫁的那个人就在京城,但是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按道理来说,商南公主在大周失踪了,绝对不算是一件小事,为什么大周境内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久在深宫,基本的警惕心还是有的,现在这种情况,要不就是有人冒充了她的身份,要不就是京城那边刻意隐瞒了她失踪这件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现在的身份都绝对不能暴露。
本来她还打算直接报官,找官府的人送她回京,可是现在看这种情况,她怕她露了面,官府的人根本就不会相信她的话,反而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一定会出现,她可不想再被人掳走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