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周压抑着声音,把头埋在长安的袖子里,静悄悄地哭了一场。
长安的袖子很快就湿透了,吴周抬起头来,缓缓地坐了起来,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师父,不用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用跟任何人道歉。”
长安把吴周劝下了床,吃了点东西,她心里好奇得要命,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怕刺激到吴周,愣是忍着,什么都没问。
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吴金玉的声音传了进来:“师弟,我现在方便进来么?”
“进来吧。”
“师弟,我把你的事跟少林的不得大师说了一下,他或许有办法帮你。”
吴周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黯淡了下来,“大夫都说我这内功消失得莫名其妙,不得大师又能有什么办法?我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你去给他瞧瞧吧,万一能好呢?少林乃武林正宗,内功更是独步天下,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帮你。”
吴周被说得心动了,便点了头,同意去见一见不得大师。
不得大师本来是为武林大会来的,现在正好住在全山派一个清静的别院里,还没来得及动身回少林,听说了吴周的事,很是惋惜,便提出自己说不定可以帮一帮他。
不得大师替吴周摸了一下脉,探了一下他的丹田,皱了皱眉头,问道:“不知吴周少侠,近来可曾受过皮外伤?”
吴双抢着说道:“前段时间被人给打伤了,可是伤口已经愈合了,难道不得大师觉得我师兄内力全失跟受皮外伤有关?”
吴金玉不满地说道:“师妹,能不能听大师把话说完?你再叽叽喳喳的,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吴双委屈地努了一下嘴,不说话了。
吴周的人缘很好,所以他来见不得大师,后面跟了一大帮人,长安肯定在的,吴金玉作为一派掌门,自然要来亲见不得大师,另外像吴双、吴冯、吴尤这几个师兄弟们,也全都跟了过来。
本来这里是一处清静的地方,现在围了浩浩荡荡十几号人,有点闹腾,吴金玉恨不得把他们都撵回去,正好吴双话多,他拿吴双杀鸡儆猴,警告他们都安静一点。
不得大师慈眉善目,倒是没有对吴双的话多表示不满,他说道:“贫僧少年时曾游历过一段时间,在一些蛮邦小国,见过一种毒草,不害人性命,却可以化去别人的内功,不过这种草内服无用,只能通过伤口处的血液对人造成伤害,故有此一问。”
长安听得脸色煞白,如果真的是从伤口处下的毒,那么最可疑的便是叶飞扬,因为是他将吴周打伤的。
她想到的事,别人自然也想到了,吴双大声说道:“一定是姓叶的,他在他的戒尺上下了毒,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不得大师乃是德高望重之辈,他没有见过那天的战况,不会仅凭吴双的一句话来断定谁是谁非,所以他忽略了她那句饱含怨气的话,只是说道:“吴周少侠能否将伤口给贫僧看一眼?”
因为有女弟子在场,所以吴周背过身去,将胸口的衣服拉开,给不得大师看了一眼。
不得大师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这伤可曾用过药?”
“用过。”
吴周说着已经掏出了那瓶青色瓶子装的金创药。
不得大师接过来,拔掉瓶塞,放在鼻子处嗅了一下,问道:“你是否一直用的这种金创药?”
吴周还未来得及说话,吴冯在一边说道:“师兄一直用的是我给的药,敢问大师,可是这药出了什么问题?”
吴周觉得吴冯说的话有些怪怪的,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他说得没有什么毛病,自己的确一直用的他给的药,所以也就没有反驳。
不得大师摇摇头,说道:“药没有问题。”
吴双口气不大好地说道:“药当然没有问题了,一定是姓叶的下的毒,他想毒害吴周师兄。”
不得大师又详细问了一下那天的情况,最后疑问道:“能仅用一把戒尺打伤吴周少侠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他又怎么会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呢?”
吴冯说道:“他凭什么能打败吴周师兄?不过就是偷了我们的无名剑谱,所以才能对师兄的招式了如指掌,这才趁机暗算了师兄,连偷人剑谱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长安想反驳,想跟他们说叶飞扬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吴周的确是他打伤的没错,她根本没有立场替叶飞扬说话。
吴金玉也听说了叶飞扬武艺高超,趁着不得大师在全山派做客,便提议道:“不得大师,您在武林上德高望重,晚辈还请您陪我们去一趟无名派,找那个姓叶的讨个公道。”
他拉着不得大师一起去,一来,可以想利用他的威望来威慑叶飞扬;二来,他怕他们全山派没有人能打得过叶飞扬,拉着少林大师做后盾,心里比较有底。
不得大师也对叶飞扬这个人有些好奇,便答应了下来。
吴冯催促道:“事不宜迟,防止姓叶的不认帐,不得大师,幸苦你一下,我们这就去无名派讨回公道,顺便让他把无名剑谱交出来。”
不得大师却摇摇手,说道:“这个不忙,先救治吴周少侠要紧。”
“吴周师兄还有得救?”
不得大师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如果没得救,贫僧又何必要见他?”
吴冯被噎住了,尴尬地笑了一下。
吴周现在一听说自己还有救,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得大师,就怕他突然再说出反悔的话来。
不得大师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眉目慈善地说道:“吴周少侠少年成名,不骄不躁,贫僧向来佩服,现在听闻你内力全失,甚为惋惜,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你中毒已久,贫僧只能尽力而为,至多只能恢复两三层的功力,再往上,贫僧也无可奈何。”
“失而复得,本就是我赚了,谢谢大师。”
不得大师很喜欢吴周这种沉稳的个性,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吴金玉说道:“贫僧要替吴周少侠疗伤,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不能受人打扰,还请吴掌门替贫僧寻一个僻静的地方。”
吴金玉把自己平日里用来闭关的思悟堂给了不得大师。
思悟堂、思行堂、思过堂,乃是全山派的“三思”,思而悟之,悟而行之,过而改之,此为“三思”,“三思”乃清静之处,忌荤、忌酒、忌淫邪。
“吴周少侠,你身上所中之毒,乃为穷色之毒,毒入肺腑,堵塞丹田,丹田中的内力还在,只是施展不出,贫僧现在用易筋经替你冲开气海穴,只不过你中毒太深,贫僧只能尽力而为。”
穷色花的毒性很特别,只能见血起效,而且它不同于一般的化功散,不会将人的内功化去,只是让人的内功用不出来,所以吴周中毒这么久,一直觉得有力使不出,并没有觉得自己内力消失,开始的时候一直以为是受了外伤气虚所致,要不是今早突然发觉一丝儿的内力都用不出了,都发觉不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就在吴周接受不得大师治疗的时候,长安怎么都坐不住了,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叶飞扬在戒尺上下毒的,他武功在吴周之上,为什么非得把他的内力废了啊?
而且那天她看得清楚,叶飞扬根本就不想伤害吴周,要不是吴华在旁边乱吼乱叫的,叶飞扬也不会失手,吴周也不会受伤,所以这一切都是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么叶飞扬为什么要事先在戒尺上下毒?
长安太了解叶飞扬了,知道他为人向来是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对着别人从来都是笑盈盈的,温和得狠,实际上内心特别凉薄,但是再凉薄,他也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叶飞扬,绝对不会使用下毒这种卑鄙的手段。
因为他想害一个人,能想出数百种方法来,根本不屑使用下毒这么下作的手段。
长安越想越是心慌,全山派的人武功不如叶飞扬,她是知道的,可是不得大师的武功她心里根本没底,万一他们去无名派的时候,把叶飞扬打伤了怎么办?
她是个果断的行动派,连夜赶去了无名派,把大门敲得“砰砰”响。
吴华来开的门,一眼看到是长安,脸拉得老长,口气不善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长安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凶巴巴地说道:“来找我师父。”
“你师父不是在全山派么,跑我们这个小地方来干嘛?”
长安懒得跟她费唇舌,绕过她就要往里走,吴华哪里肯放她进去,自然是伸手拦着。
长安急得想踢人,可是大半夜的特地跑过来跟人干一架,也太没品了,干脆扯着嗓子吼道:“叶飞扬,你给我出来!”
叶飞扬早就醒了,只不过不知道来的人是长安,他不想插手无名派太多的事,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随着吴华自己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