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
温凌恒伸手扶住了杜思君的手臂,让她慢慢坐回了木凳之上:“王妃的风寒还未痊愈吗?”
杜思君顺着他的意思落了座,揪着手绢微微垂下了眼眸,脸颊因为咳嗽而泛着些微的红意:“怕是旧疾再起,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好转,吃几日药便罢了。”
温凌恒点了点头没去接她的话,转而去问一旁候命的红萝:“可有叫太医过来瞧过?”
“瞧过也是那么回事儿,臣妾这是老毛病了,叫了太医也只是烦请他多走了几步,起不了多大的成效。”
“身上的病痛可大可小,王妃叫来太医瞧瞧才是最好不过的。”
温凌恒这话说得不痛不痒,但杜思君听着也只是毕恭毕敬地点头回道:“多谢王爷的关怀,臣妾心里自有分寸。”
同温凌恒说话,她最是觉得费神。
这个男人的心绪捉摸不透,望着他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也觉察不出他是在琢磨些什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哪句话便会触了他的逆鳞,给自己带来无端得祸端。
“那日的晌午,你去了哪里。”
杜思君正在发怔,忽地听见温凌恒在身旁缓声问道。
她心里猛地慢了两拍,抬起眼来望着坐在跟前不紧不慢斟茶的温凌恒,却又瞧不出对方是什么个意思。
她定了定心神,露出个款款的笑来:“王爷是不信五夫人,还是不信臣妾?”
温凌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杯沿笑道:“我是想听你说。”
他既然问到了这种地步,自然是已经对情况了解得通透,如今再撒谎敷衍反倒是招惹怀疑。
杜思君悠悠地吐出口气来,望着桌上的青白瓷茶盅坦然地说道:“那日晌午我的确去了百花园赏花,也确确实实遇见了一个着白衣的男子,只是我托辞避嫌,两三句话便离开了。”
她转头看着温凌恒神情未变的脸,笑得平静而又镇定:“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找那白衣男子问个清楚,只是若那白衣男子耍滑编个谎,那我便是说什么都无用了。”
这件事说简单倒也简单,说复杂也是复杂,没有物证就只能全凭一张嘴来说。可是每一个人又都有着自己的利害关系,说出来的话兜兜转转,有些早已还原不了原本的真相。
“无妨,”温凌恒忽地勾唇笑了,伸手握住了杜思君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信你。”
杜思君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温凌恒竟然会说相信她。
她无缘无故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又莫名其妙地和亲于越国,成了温凌恒的王妃。
短短一两个月经历的事情,远比想象之中的艰险许多。
许妃嚣张跋扈,五夫人清高不露情绪,新进的侍妾碧月温婉娴静,却又不知那面孔之下会是怎样的狠毒和狡诈。
她跟温凌恒没有夫妻之实,只不过是逢场做戏,这样复杂的关系和情形之下,温凌恒却突然说信自己。
杜思君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心里猛地产生的丝丝悸动,着实叫人无法忽视。
她身子僵了一下,纵是觉着不妥,但还是没有将被温凌恒握在掌心的手抽出来。
温凌恒在她屋里待了许久,最终还是起身走了没留下来过夜。
杜思君说不清心里莫名的失落是因着什么,她很明白,这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互利互助互不干涉,除了夫妻的名头,其他什么都没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杜思君便早早地醒来,似觉着无事,起身就坐在了青铜镜梳妆木桌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沉默着恍神。
镜子里的那个女子容颜姣好,眉眼宛若星辰般熠熠生辉,乌黑如夜般的长发柔软而又细长垂在了腰间。
这是她自己的脸,可杜思君看着却又觉得瞧着陌生。
红萝打着哈欠揉着眼从外头迈了进来,她才刚起来没多久,衣裙都还未穿戴得妥当,稚气的脸上满是困倦。
她一抬头瞧见本应还在床上睡觉的杜思君,此刻已经坐在了梳妆桌前,也顾不得打理自己的仪容,便慌慌张张地小跑着到了跟前,将羊绒披肩拢在了她肩上。
“早起的霜气重,王妃穿厚些别着了凉。”
杜思君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眼眸里都是混混沌沌得不怎么清明,好半天轻轻启唇问道:“温王爷起了吗。”
红萝只当她是念及王爷,忙不迭地回答道:“王爷一大早就被传召入宫面见皇上去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是吗。”
杜思君讷讷地应了一句。
红萝瞧着她那带着些恍惚的模样,心里免不得担忧:“好端端的,王妃这是怎么了?”
杜思君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个一回事,一想到温凌恒昨夜从屋里离开,也许转身便去了别的女子的房间,脑子里便乱糟糟得犹如线团,恨不得一刀给剪断了才好。
温凌恒是越国的王爷,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他要宠幸哪个妃子侍妾也全凭他高兴,自己虽是王妃但名不属实,更无权过问温凌恒的行径。
她明知如此却还是着了魔似的,控制不住心绪地往那想。连杜思君自己也觉得,镜子里这般期期艾艾的模样着实不像自己。
“无事,”她轻轻将鬓发抚到了耳后,凑近两分望着镜中的女子莞尔笑道,“方才许是魔怔了,替我梳妆打扮罢了,晌午我想去外头逛逛。”
红萝不知她心里兜兜绕绕的那些个心绪,只见她忽地展露出了笑意,心里也跟着放宽了些,忙点头应道:“王妃去哪儿红萝都陪着您。”
那边温凌恒被叶彬礼召见入宫,正随着太监的指引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晨曦明媚,照在身上暖烘烘得总叫人生出些困意。
温凌恒半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那刺眼的阳光,却不想正好未看见前头急匆匆的来人,一个温热的身子随即撞进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