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地成寸,不是什么武技,而是一种道法,是在修者将身心全部都是沁入了天地之中之后,一种自然而然的道法,与天地大道融为一天,我便是这天,我便是这地,我便是这大道,而天地蔓延,大道所致之处,没有任何地方是不能够一步跨过去的,所以,便叫做缩地成寸。
意思便是,将大地缩成了一寸之遥,一步便可以跨过去。
和尚仍旧是闭着眼睛,但是一张脸上,好像是写满了佛法,仿佛,一切都能够在这张脸上找到答案似的。
修佛之人,沈骁倒不是不曾见过,只是如这和尚一般玄之又玄的佛修,沈骁还是第一次见。微微点头,算是与这和尚打过了招呼,然后轻轻的将手掌搭在了下巴上。
“这位大师,不知道今日上门来找沈某人,是有什么指点?”
来人虽然让沈骁感觉有些危险,但是却并没有明显的从后者身上感受到敌意,所以,沈骁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去辨认这个和尚到底是敌是友,来者究竟善否。
和尚只是摇摇头。
“贫僧,法号智空,近日来此,全是缘分。方才听施主讲道,缩地成寸,本不是贫僧该多嘴的事儿,不过,还是得提点一句,道家谓之缩地成寸,而佛家,便是讲之为,随缘而行。”
沈骁点点头。虽然叫法不同,但是两者实际上讲的完全都是一个东西,不过,在道家,是需要与天地大道切合之后才能够施展出来,而在佛家,则是需要参悟佛法,只有佛法参悟到一定境界之后,便会自然而然的施展出来。
佛道之别,在于道是为求,有所追逐,而佛家,则是一种真正的无欲无求,讲求的一切,便是一切随缘。
“那智空大师,随缘至此,可有何提点?”
在这个世界上,道修很是常见,然而佛修,能见却极少,因为大多数的佛修,都是潜心在山上,钻研佛法,倒也不是为的有朝一日能够顿悟成佛,只是遵循着他们毕生的执着,就叫做,一切随缘。
说是有成佛的机会,那就等着好了,何必去追逐呢?反正,一切随缘嘛,若是这机会与自己有缘,自然便是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像是沈骁踏入武道绝颠之前所经历的为了一粒小还丹而经历的那番殊死之战,在佛修身上,却是决计不会发生的。即便是一堆佛修,将那成佛的机会都已经团团围绕起来了,他们也只是会安静的盘坐在原地,彼此间或许说说话讲讲佛法,或者默然不语,却不可能有人去争抢什么。
因为他们相信,一切都随缘。
平日所说的和尚也好,僧人也罢,他们也是一身袈裟,也是一个秃脑瓜,也是心心念念的积德行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他们却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佛修。
而这智空大师,则是与真正的佛修,一般无二。那话又说回来了,什么是佛修呢?只有佛修,才有可能一念顿悟成佛。
佛家也有类似于道家的这种层层严密划分开来的修炼等级制度,从色身、法智、种类智、苦智到什么圆寂、涅槃之类的,但是,如果想要按照类似于道家的方法来修炼佛家,那太难了,难于上青天,所以,和尚只会隐匿在世外,看起来与世无争,是真的无争?
其实倒也不尽然,主要还是,佛家所修,与道家所修,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佛家所顿悟,比道家所顿悟,简直扶摇直上九万里。可是真正能够顿悟得了佛修,又怎么参与到世俗的争斗之中来呢?那岂不是对不起这顿悟二字了。
所以,沈骁现在掂量了这智空大师半晌,也是没能够掂量出来他的实力究竟有几许,而且,也是真的不太敢凭借道家对于境界的妄论而强加在佛家身上,就如之前沈骁像智空大师提出的那个问题,而智空大师所给出的回应一般无二。
“缘,妙不可言。”
智空大师笑了笑,脸上的褶子都是随着这个笑容而被堆积到了一起,看起来,苍老无限,仿佛随时都要圆寂一般,但是偏偏,沈骁却又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生命力。
“如此,多谢大师。”
沈骁的悟性,定然是已经登峰造极了,可是,佛学理论,他却从来不肯染指,倒不是怕参不透,而是怕真的有一天恍然参透了,却窥破了红尘就真的隐世而去,对于这一身的谜团无欲无求不再追究,那未免有些过于遗憾了。
而实际上,若是真的一朝顿悟的话,自然不可能会有诸如此类的遗憾和不甘,沈骁不过是不给自己这个机会罢了,他还是觉得,世界之大,尚且需要自己慢慢来摸索,而不是做个淡然世外之人,冷眼旁观世界一切,说得好听点就叫一切随缘,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充耳不闻,充视不见罢了。
这样的佛,才有资格被人称之为真佛!
智空大师却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深邃的眸子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黑洞洞的,纯粹的黑洞洞的,除了这一种黑洞洞之外,便是什么都没了,而沈骁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这黑洞洞的眸子之中的某种神秘的力量,拉扯着,不可自拔。
“悟性之高,却是该修佛,修了道这浅薄的东西,未免有些浪费,叫人可惜了。”
智空大师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是在整个天空中,在整片天地之间飘摇着似的,缥缈至极而又让人难以扑捉,可是却总能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听到这声音是真的真的就在耳边。
沈骁摇摇头,眼神迅速的恢复了正常,这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却竟然没能够锁得住沈骁。
“智空大师方才不也是已经说过了,一切随缘,何必强求?我修了道而未修佛,不过是缘分未到,而我只修道不修佛,便是我真的不喜欢,大师,你觉得我说的,可在于佛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