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车祸后第三天的上午。
越尧刚准备睡一会，就听见门外传出一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早已习以为常，媒体记者、粉丝们还有他在娱乐圈里玩得熟的朋友都争着要见他，尽管一再强调要静养，但还是没能说动粉丝。
他没法翻身，只能偏偏头。
手机在床头柜上振动起来。
“是董事长。”蓝逸将手机递给越尧。
越尧冷笑，伸出没扎针的右手地接过，他出了事故，父兄这才想起他。这是他躺在医院之后越楚歌第一次打给他越洋电话。
“爸。”
越楚歌的声音不高不低，“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本想讽刺他一句。
“李荣飞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了什么？”
“越尧，我是不是高估你了？”
越尧听到这句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亏他真的以为自己的父亲是致电慰问的，你儿子还在医院里受苦，你打电话却是为了生意。
“爸？”
“你以为我不知道李荣飞是什么意思么？他想脚踏两条船。”越楚歌似乎在吸烟，说一句话停一次，越尧似乎都能闻见那边飘来的烟味，“这就是你办的事？”
越楚歌抽烟比喝酒厉害。
“你想怎么样？”
越尧没敢告诉越楚歌李荣飞归顺盛龙的条件。
“我要兼并《E·风尚》团队，就算争取不到，也要把李荣飞拉过来。”
“盛龙旗下的娱乐杂志那么多，你一定要针对《E·风尚》不放？”
“他最有影响力。”越楚歌又吸了一口，“如果能要到《E·风尚》的法定代表人的位置，我愿意换上十家。”
越尧说：“你还记得那个条件吗？”
“想好了就说。”
“很简单，”越尧想了想说，“不要动夏舞。”
“你做什么事我能不知道？偷偷跑回C市去找她，现在她也是天天往你那跑。”父亲道，“跟她在一块，你能一辈子不回洛杉矶。”
“我不稀罕什么洛杉矶，什么盛龙，还有你。”
“这就是我要碰她的原因。”
越楚歌一向很善于抓住对方的软肋和弱点，不巧，越尧的弱点正是夏舞。
只要越楚歌敢动夏舞，他就敢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反抗。
其实现在只要他一说出李荣飞和他的交易，越楚歌就会放弃利用他。
但是他不能说。
在没有断定越楚歌心里的人选到底是哪个儿子之前他不可能亮出这张王牌，不然父亲就要卯足了劲儿对付他了。
“好，总之不要碰夏舞，一切好说。”
他总在克制，总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十年过去了。
爱一个人是本能，无法割舍的本能。
爱上了夏舞，他放不开。藕断丝连，永远都缠在一起，谁都分不开。
“你的条件就为了个女人？！”
“人与人的感情，爸你从不懂。”
“我不懂，却家财万贯。”越楚歌冷哼一句，“物质永远凌驾于感情之上。”
“爸，你先挂吧，我和你没得聊。”
和父亲说完之后，他直接拨号给了B市的李荣飞。
李荣飞得知他出车祸的消息一直有打电话过来询问他的病情，语气中关怀尽显，但是不曾露面，也没怎么说起生意。
“荣飞哥。”
“Ivan？什么事？”李荣飞很快地接了，“我还打算要去医院看你呢。”
“不是什么重伤，就是车报废了，您忙您的。”
“那你给我电话是？”
“我就想说，我同意，我同意和哥哥们竞争那个位置。”
其实下这个决定，越尧考虑了很久，突如其来的车祸，竟让他有了久违的空闲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他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东西比喻自己。
现在他被父亲逼得已经卡进了一个骨点里，他只能往前走，不能退后半步。
如果不选择竞争，在越家根本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尽管他也不稀罕那块腾给他的地方，但没了越家，他连唯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要失去了。
他对越楚歌必然是痛恨的，但他的确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也不是为了越楚歌而做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为了夏舞。
他不可能一辈子混个明星当着，依附越家，被父兄支配本有的一切，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必须有自己的企业，最起码能作为保护夏舞和自己的筹码。
李荣飞也不过是在争取一下自己罢了，他也没什么好怪他。
谁也不知道越楚歌在想什么，至少他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如果竞争失败了，大不了抛下一切回到中国，一辈子不回洛杉矶。
或许还存着一些年少气盛的意味。
李荣飞笑笑：“想通了？”
“你得帮我。”越尧很清楚以自己一人之力不可能和两个权势在握的哥哥们抗衡，李荣飞将是他第一个大臣。“放心，等我把越氏拿到手，你一定是旗下最大的股东。”
“你还记得我的条件就好。”李荣飞回答。
“父亲那边好想知道了你的用意，你自己小心点。”
“姜还是老的辣。”李荣飞说，“我会取得你父亲的信任的，你自己不要乱了阵脚就好。”
“你想怎么办？”
“首先我不可能抛下《E·风尚》，但我会暂时辞职，也不会两边兼顾，然后进入盛龙工作，让你父亲不要那么猜忌我。”李荣飞商量着，“我会为后期的我们作准备。”
“你是在为后期的自己做准备吧？”
李荣飞轻笑不语。
“好，按你说的办。”
越尧清楚地知道，现在李荣飞虽然是越楚歌梦寐以求的能人，但如果说能左右盛龙大局，现在说还为时尚早，李荣飞也真是聪明，知道父亲会看中他，便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他和李荣飞必须绞尽脑汁地隐瞒越楚歌二人私底下的交易，而且他也想象不到如果父亲知道了李荣飞真正接近自己的目的之后会怎么做。
结束了两通电话，越尧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然而并没有人给他休息的机会，他的经纪人Kevin又准时推开了房门。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什么事？”
“你所有通告全部推迟到四个月后。”Kevin一脸沉闷地走进来。
自从车祸后与Kevin见面，他这个韩国的经纪人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过，次次都要抱怨他当时开车为什么不小心，一天到晚把心思都放在哪里之类的。
对此越尧也很委屈，他的确心情烦躁，是在马路上飚车了，但当时那条马路真没什么车，而且是司机撞的他，虽然不知道司机现在有没有脱离危险，反正他的玛莎拉蒂是彻底撞变形了，尽管自己大难不死。
“我知道了。”
“除去练舞录歌的时间，演唱会也一并推到半年后，消息我放出去了，TOP ONE组合那里也同意了。”
“我都撞成这样了，他们没法不同意。”
“如果可以的话，巡回演唱会的时候我们尽量不用假唱。”
“随便你。”
“还有你和洛璇的综艺节目……”
“对了，我最近没见到洛璇，她也没联系我。”
“她天天打我电话问你情况，我险些要把她拉黑了。”Kevin恨恨地回答，“是我让她不要烦你。”
越尧真诚地说：“谢谢你啊。”
“先别谢，我继续说。”Kevin挑了挑眉，“你的损失本来是由公司承担的，不过你父亲说他会负责。对了，那档综艺节目也调开了，你最近好好在这养着吧。”
说完还翻了他一眼。
越尧扯扯嘴角：“幸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么多杂事了。”
“哼。”
“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越尧靠在床头说，“你先坐。”
“说。”
“越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除了你自己愿意告诉我的那些，基本没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父亲正在选择继承人。”
“知道，不过我也知道你无心从商。”
“我改变主意了。”越尧回答，“我也要竞争。”
“你不做艺人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越尧眯着眼睛。
Kevin耸耸肩：“不难猜到这个决定，你又不是普通的明星。”
“好吧，艺人我会继续做下去，但我想有一家自己的公司。”越尧说，“我的意思是，利用我是公众人物的身份，趁热打铁，更快更好地宣传我的产品，迅速出现成效。”
Kevin玩转着手指上的戒指：“你想让我做什么？”
“作为我的经纪人，你应该很清楚，你对我的条件很熟悉，麻烦帮我布置相关的事宜，就这么多。”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与人相争，方能安身立命。”这是李荣飞告诉他的一句话。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会顺了父亲的意。
“好吧。”Kevin似懂非懂地答应了。
“我终于知道我爸当年昭告天下我的原名是什么意思了。”越尧自嘲道，“不过又是利用我一遍。”
还是那句话，公众人物往往比坐在商业大厦里的CEO有用得多。
“Ivan，你是在报复他吗？”Kevin试探问。
越尧活了二十八年，终于懂得了一个道理。
最痛苦的不是你要认让自己家庭破碎的人为亲生父亲，而是在他对你伤害万千之后，你连报复这个人都无法做到。
就算他当了越氏的主宰者，越楚歌很可能不会轻易地把实权交给他。谈不上报复，先要打击自己的两个哥哥再说。
“不，不可能，别误会，Kevin，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你很清楚。”
Kevin撇撇嘴：“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只希望你别做傻事，不然现在你的状态就是以后的后果。”
“谢谢你的忠告，我记住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他感觉全身又疼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