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清洁阿姨打扫完毕之后,夏舞才离开了他的公寓。
他一直没回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回到宾馆,戴荫轻和杨升升意外地居然都在床上翻着手机。
“嗨。”她淡淡地打了声招呼,脱去羽绒服挂在衣架上。
“在Ivan的公寓玩得怎么样?”戴荫轻从手机后抬起脸八卦地问。
“你们怎么知道我刚从他的公寓里回来?”夏舞转头反问道,“说起来,你们竟然一通电话都没给我打,就不担心我出什么事儿?”
“拜托,Ivan可是正人君子。”杨升升的声音瓮里翁气地从被子里传来,带着嬉笑,“昨晚……啊不,今天凌晨我们才从酒吧回来,要了几个肌肉男的MSN……重点是回来之后看到服务生在打扫客房。”
“你们居然还能看得清人。”
“当然不能,是他自己告诉我们的。”戴荫轻回答说,“昨晚我和升升喝得烂醉如泥……”
“等等,说清楚,你是烂醉,我又不是。”杨升升迅速辩驳道。
“好吧,反正我们看到了一个纸条是Ivan留下的,因为他在之后署了名……诶,杨升升,纸条在你那里吧,给夏舞看看。”
“喏。”杨升升从床边的柜子上抓了一张白纸递给夏舞。
Ivan在上面写道:“抱歉,二位,把你们的客房搞得一团糟,我会让人上来整理,摔碎的东西我会赔给你们新的,打扰了。夏舞今晚睡在我的公寓里,别担心。Ivan。”
他的字很好看,清秀干净,连笔都非常自然流畅。夏舞还记得韩忆当年写的字,端正却难看,与真人不符。
——所以呢?
反正很多人的笔迹因为年龄的关系都会有变动的。
令人脑洞大开的纸条,不得不让两个女人想入非非。
“Ivan居然给他的助理那么大的福利。”戴荫轻“啧啧”了几声。
“对啊,莫非Ivan真的开始对你有感情了?”杨升升调侃道。
夏舞放下纸条,严肃地说:“不是什么感情,Ivan就是韩忆。”
“又傻了。”杨升升摇着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都……”
“他就是韩忆!”她着急地解释道,“我看到了他和他母亲的照片,认出了他母亲!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照片?”
“在他的抽屉里,他走了之后。”
“你本事还真大,”杨升升耸耸肩,“那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找他妈呢?”
“他妈妈去世了,就在这月二十二号。”
“二十二?那不就是他……”戴荫轻捂住嘴巴,“怎么去世了?”
“生病。”夏舞说,“昨天他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
“对啊,话说昨天你们到底在客房里发生了什么?”
“他哭了。然后接了个电话,他爸爸打来的,关上门不知为什么就在房间里乱摔东西,搞得一团糟。就这样。”
“我还以为……”杨升升揉揉脑袋,顿了顿后她说,“不过我还是没法相信他就是韩忆。”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冯敬。”夏舞说,“他也知道,Ivan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告诉阿淳,他只对冯敬一个人说出了真相。”
两个女友的嘴张成了圆形,足够塞进去一只鸡蛋。
“那你到现在一直没和他再见面了吗?”
“没有,他一直没回公寓,我就回来了。”
“没想到真的是他……诶,不行,我还是有点不相信,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你们俩居然在曾经的城市别后重逢?”
“根本不是巧合。”夏舞走进了洗手间洗了个手,“我现在都觉得这些是他故意安排的。如果他是韩忆,那他来到C市工作之类的一切都不足为奇。”
“那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啊,”杨升升大声评价道,生怕水声太大她听不清她说话,“他进了我师兄的公司,你又变成了师兄的前女友……”
“是啊,我们之间的事情真的不该把冯敬牵扯进来。”夏舞拿着毛巾走出洗手间,“他唯一做的不对的事就是不告诉我Ivan是韩忆,他明明一早就知道。”
“你不能因为这个去怪他,他有他的苦衷,如果我是师兄我也会这样的,毕竟你是他喜欢的人,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你有想过经过这件事,见到Ivan怎么说吗?”
夏舞静静想了想,她的确不知道说不出来,看到了真人她不可能还能像现在这样镇静。
“你可以装作不知道。”看到她不语,杨升升放下手机,“他不说,你也别主动揭发他。”
“能不能别总考虑韩忆的面子问题?夏舞好不容易把人给盼来了,八年哎,你确定她能忍得住?”
“忍不住也得忍,别想太多,我只是想看看人气偶像Ivan发现夏舞一直也在骗他的蠢样。”杨升升笑翻倒在枕头上,“哈哈,肯定超搞笑吧。”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夏舞翻了个白眼过去,“我还是装作不知道吧,因为我实在还没准备好怎么和他谈。”
“我觉得Ivan那么聪明肯定也猜到了大概。”戴荫轻也瞥了杨升升一眼,“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傻?”
“你觉得韩忆还喜欢你吗?”杨升升正经起来问道。
夏舞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是他的贴身助理哎,就没有摩擦出什么火花吗?”
夏舞继续摇头:“我倒是有看见他和洛璇摩擦出了很多火花。”
“很亲密么?”
“挺亲密的……”她努力回忆道,之所以亲密是因为演戏,不过他们私下关系也很好。
凭着女性的直觉,她觉得洛璇一定对Ivan有好感。
那她怎么办?她作为旧情人,还有资格去竞争吗?
曾经他们的爱情,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阻碍。
现在有一个那么强劲的对手,说真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为好。
洛璇无论从长相、气质、还是家世,都胜她一筹。可她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强大的竞争对手还未出炉。
**
Ivan回到公寓里,意料之内的一间空房。
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对啊,她怎么可能留到现在呢?他又不是她的谁。
他脱了带有一身寒气的大衣,将手上的一份协议扔在一边,然后躺在沙发上闭上眼,头下是松软的抱枕。
来不及冲洗身上的疲累,晚上还要出去,他约了宋恒。
早上母亲已经被偷偷火化了,越楚歌作为逝者的“丈夫”准许的,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又去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就这么看不惯妈妈吗?
“她的遗体都会扰乱你的心神,何不让她早早上路?”越楚歌这么回答。
冷血怪物。
越楚歌对他说的话让他对于母亲现在已经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缅怀了。
其实他很早就有心理准备,早到就在十九岁那年,母亲查出癌症,那个时候如果不是越楚歌这个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所谓陌生的生父突然出现,给了她最好的医疗条件,母亲也不可能活得比原定期限长那么久,虽然这几年她活得很痛苦。
自己是真的不该出生的,自己的出生没有人喜欢。
没有人当年会喜欢他这样的人,除了夏舞。
夏舞是他要决定爱一生的女人,直到现在,他仍这么想。他无论做什么,夏舞都是那个在背后给他鼓励、笑着看着他的人。
越楚歌告诉他,母亲生他养他,只是为了那份协议。她可能当时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将会成为她和这个男人感情的纽带,所以下此决定。
她想得太多,并且太渴望得到越楚歌的回眸。
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给他的爱居然也不是出于本意所为,这让Ivan心痛到不知所措。
妈妈,你也不喜欢我吧,我终于知道了。
我多希望是越楚歌骗我的。他拿过身边的协议,正是二十七年前的那份原件,底下还有越楚歌和母亲的本人签字——的确是母亲的字迹。
他想不信都不能了。
脑仁一阵一阵地痛。
他决定去床上好好地休息一下。
这个决定在他打开抽屉时消失得烟消云散。
每天必看的照片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虽然一般人看不出来这不易察觉的细节,但对于敏感的Ivan,他尖锐地发现了。
这间公寓他从来不带外人进入,除了昨晚的夏舞。他可以确定是夏舞动了它,就在几个小时前。
他也几乎可以确定夏舞已经知道他是韩忆了。
前所未有的慌张席卷而来。
他一定是傻了,竟然没有想到将照片藏好。
所以……怎么办?
大脑的疼已经不是一点一点了。
夏舞学生时代总喜欢去他家蹭饭,并且和母亲的关系很好,很会讨长辈开心,她不可能忘记他母亲的模样。
戏已经演不下去了,难道只能说出真相然后徒增双方尴尬吗?
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
一说出真相,会伴随着很多事情的答案他都不得不对她说明。
这么一来越楚歌是不会放过她的。
真傻,太傻了。
夏舞应该没有乱翻别人卧室的毛病,难道因为他是韩忆所以无所谓么?
他在床前忍了很久,昨晚才没有亲她,只是用唇擦过她的额头,然后抱着被子去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可是爱情怎么能将就呢?
将就在爱情里有很多意思。对于他来说,除了夏舞,其他的女人都只是将就;对于越楚歌来说,每个有背景的千金小姐都可以嫁给他,除了夏舞,她是个将就,而且是越楚歌一辈子不会选择的将就。
如果是非她不可,你又能奈我何?
“你觉得你能保护她吗?”父亲微笑着问,像是慈祥地回答自己稚气未脱的孩子。
夏舞,你要我怎么办呢……
手机提示音机械地响起来,用英语提醒他该去赴约了。
成败在此一举,就在今晚。
无论如何,他和宋恒的约会是不能迟到的,宋恒心情的好坏关系到杜可淳的大事,这尊大佛他一定得伺候好。
没时间睡了,他从床上迅速爬起来,匆匆地收拾好自己那副颓废的模样,戴了只口罩,走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