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咖啡厅】
夏舞甩袖而走之后,越尧忍不住跳起来骂道:“爸,你太过分了。”
“过分?”越楚歌冷笑了一声,“论起这个,我不会比你更过分。”
“所以呢,伤害到夏舞之后呢,到我了是么?”越尧露出凶狠的目光,“她只想跟我在一起而已,什么都不会说,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是个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不说,人家就不会查了吗?”
“你之前犯的错,还希望别人一点把柄也抓不到?”
“我犯的最大的错,就是生出一个逆子!”
对于越楚歌来说,没有谁是他现在可以信任的了。
上次越尧的汇报,越楚歌也刚着手办,结果被证实,越禹的确有被查出来资产转移,他已经火冒三丈。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背后留了一手,城门失火,至少不会殃及鱼池。
私吞了越氏的东西,什么也不说。
就那么想让他死?
老二呢,说白了,就是个废物,被越尧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才恍然大悟,悔不当初,却没了用。
越尧……一个身世拿不上台面的人,一个他人生中的污点,让他来继承,能放心吗?
人老了,总会变得比当年仁慈。
可韩茹卿这种人,根本没有办法踏入越家的大门。
虽然关系是父子,他从不承认自己和越尧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很多时候,他不过是把越尧看成一只狗。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对父子相互之间就没有过好眼色,但他能发现越尧一点点在变化。
他还记得他让下人把在酒吧给人倒酒弹钢琴助兴的越尧带回家时,他一脸的倔强,说,你们大人的事,我有什么错。
他拒绝上美国的大学,想尽一切办法要回到C市,每次都被挡了回来。他喊,只不过是喜欢那个人,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他总是回答一句话,“既然你是我儿子,就别给我丢人现眼。”
越尧走到今天,已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做事雷厉风行,在生意上更是毒辣,的确,这些都是他交给越尧的。
他仍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这个父母都是工人的女人在一起。
“有你这样的父亲,就是我人生中永远抹不去的污点。”越尧冷冷地说,然后抓起羽绒服,奔出店门,去追夏舞去了。
越楚歌慢慢坐下来。
他一辈子,流连花街柳巷,碰过多少个女人已经记不清了,其中,两个女人给他留了孩子。
越楚歌没有爱,他不会特别爱哪一个人,爱到山无棱天地合那种。
可这个儿子,三十年了只钟情一个女子。
是不是命该如此,他不知道。
夏舞到底有怎样的魅力吸引着他?让他如此痴迷?
可他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他拼命想掩盖,能瞒住一会就是一会儿。
如果越尧做了继承人,他的身世肯定会随着时间浮出水面,一个这样权高位重的人妻子居然是这样卑贱,……和他的母亲,一样卑贱。
他说了不动她,的确没有动她,但他动了她的父母。
把两个中老年夫妻强行送到澳洲这种事,对他来说不会是像洗脸穿衣那样简单。
可没有人可以胜任了。
他最信任的长子,也做出了这种事。
难道是他以前做尽了太多的坏事,遭到报应么?
既然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也不少这一件。
【车站】
“夏舞!”越尧追上夏舞,气喘吁吁地说,“夏舞,等等。”
“你放开我!”
越尧将围巾遮住自己的脸:“夏舞,上车,跟我回家。”
“回家?韩忆,我哪里有家,我的家都已经被你爸毁了!”夏舞在凛冽的冬风中哭出声来,她吸着鼻子带着哭腔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对不起,夏舞,对不起。”
“为了和你在一起,所以,是代价吗?”夏舞看着他的脸,就想给他一个耳光。
这一切,都是我和你在一起所以必须付出的代价么?
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随意支配一个人的人生?就因为有钱吗?
这样的越家,让她怎敢高攀?
可是,如今她没有退路。
除了韩忆,她早已失去了爱人的权利,也没了精力。
“夏舞,你能不能上车再说!”越尧的头已经疼炸了,他退圈的风波还没过去,走在路上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夏舞现在在他眼前哭闹,这么大堆事情冲上脑袋。
夏舞挣开他的怀抱,围巾都已经凌乱:“韩忆,你是嫌我在街上给你丢人了?”
“能不能冷静点夏舞!越楚歌这么支走你的父母,我真的没想过!”
看着心爱的人这样,他心痛的程度绝不会比夏舞更少。
“是,我也没想过,你父亲居然那么毒辣!你是我丈夫,但我和越家不共戴天!”
“夏舞——”越尧猛地将女人抱起来带回车里,“现在要考虑解决办法,而不是这样哭哭闹闹!”
“你杀了我吧。”
夏舞坐进车里冷冷地说。
“你没事说什么疯话?”越尧紧皱剑眉。
“我不想活了。”
“你不活我怎么办?”
“你跟我一起死,永远离开越楚歌这个混蛋!下三滥。”
“越楚歌不会对你爸妈怎样的,我保证。”
“把老头老太太强迫送到澳洲!……呵,是不动我,是不动我!他动我爸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英语也不会,更别说谋生了,让他们在外国怎么生存?你爸到底想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家?”
“……只要你,不跟我,在一起。”
夏舞沉默了。
“你准备怎么办?”
“越家已经没有人能胜任这个位置了。”越尧看着前方,“越禹已经倒台,不复曾经,越舜根本就没有挑大梁的实力,越楚歌还得依靠我。”
可能是心情问题,夏舞说的话有些刺耳:“可关键是你目前做不到这个位置,尽管你插手了越氏,但还只是九牛一毛,当年你大哥的位置对你仍遥不可及。”
越尧叹了口气,“夏舞,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是怨我的,我说过保护你……”
“韩忆,很多时候我真的在想,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为什么我们还是必须要在一起。”夏舞说,“可能是因为,爱你是一种习惯。可习惯也分好坏,如果不是你我爸妈不可能出这种事!为什么我们之间的问题非要连累我爸妈?”
车内空气似乎都凝固在一起,夏舞听见男人用冷冰冰的语调说:“那分开好了。”
“你说什么?”
他解释了一遍:“假装分开,等越楚歌把你爸妈接回来之后再说。”
这是最可行的办法了。
“这次分开,我们还能在一起么?”夏舞问。
不能。
当然不能。
尽管他们对彼此的感情还停在热恋的那一刻,但过去了多少个七年之痒,已然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勇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而且越楚歌不会信的。他们得做得多像,才能骗过他。
“夏舞,我想办法。”
越尧驱车回到了家,他原来在C市的房子租给了别人,现在和夏舞住在一间。
没有了做艺人的那种被追逐感,他适应得很快。
拥着爱人上了楼,“我给你放水,你洗完澡,睡一觉。”
“你呢?”
“我订个机票,明早就走。”
夏舞抬头看他:“你才刚到C市,又要去哪?”
“回一趟B市,赶在越楚歌动身之前。”
“去B市?那里的记者岂不是很多?”
“必须去一趟,有些事我必须要当面说清楚。”
“什么意思?”
“现在唯一不太可靠但可以一试的办法,就是用信达威胁越楚歌。”
【次日中午一点,B市,信达集团】
越尧紧张地在会客厅搓着双手,厚厚的风衣快要看不见他的脸。
并没有让他久等,王腾飞就到了。
越尧站起身:“小王总。”
“贵客啊,越先生。”王腾飞笑嘻嘻地说,“越禹那件事我听说了,那么大的把柄,可真有你的。”
“若不是我父亲仍对他有戒备之心,也不会查他,令他至此。”
“你这招,还真阴。”王腾飞叫了茶,“现在我是不是该换了称呼了?越总?”
“小王总,我今天来信达,不是和你开这种玩笑的,是真的有事要求您和令尊。”
看着越尧脸上一片乌云惨淡,他收敛了些:“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越先生日理万机,若不是真的有事又怎会出现在我家的会客厅?你说吧。”
“希望你能暂时撤资,把投进越氏的钱收回来。”
“什么叫暂时撤资?”
“临时把钱挪走,让越楚歌跌个跟头。”
“嚯,越先生,如果你爸要知道自己的亲儿子在背后这么阴他,是不是得恨死信达恨死你?”
越尧摇摇头:“他负我在先,那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可是你确定我们的动作能影响到越氏?只不过就像一棵大树落了一片树叶这么简单吧。”王腾飞耸耸肩,“这个单子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我爸如果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越楚歌支走内子的父母,将他们送到国外,这种事,我绝不能坐视不理。”越尧坚定地说,“我从未想过要独占越氏,越楚歌倒台后,我身边每一位功臣都能分到一杯羹,小王总自然也能讨到好处。撤资只不过是暂时对越楚歌的一个威胁,只要他把内子父母放回家,一切都可以商量。”
王腾飞很是犹豫:“自从我们接了生意以来,你是信达和越氏的枢纽,不光是我,连我父亲也对你称赞有加,但这毕竟是你的家事,牵扯到两个集团,是不是赔得多了点?到时候,可不是你我能还得起的。”
他说得句句在理,越尧没有办法反驳。
他起身,在王腾飞的注视下,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求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