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熬成一碗,喂那孩子喝下,要是喝不下就一直喂,直到喝下一碗药为止。”
秦叔宝又问了几个问题,就急忙回客栈去了。回到客栈,又给了客栈掌柜几百文钱,借客栈的厨房一用。反正现在客栈就他们三个客人,厨房的火早就停了,他们愿意用就用呗,客栈掌柜大方地借了个他们。
煎完药,秦叔宝小心翼翼地端到房间里,见静训已经将小孩的衣服都扒光,用热毛巾擦拭着身体。放下药碗,帮静训把小孩翻个身体,问:“他怎么样?”
静训热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我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身体,温度倒是下去了一些,药煎好了?”
“煎好了,陈大夫说必须喂他喝下去一碗药。”
两人拿了一件秦叔宝的里衣给他穿上——之前身上那件实在脏的没法穿,好在屋里生着两个炭盆,又盖上厚厚的被子,倒不怕他冻着。
又喂了他一些泡软的糕点,然后才开始喂药。喂第一勺的时候,小孩明显有些抗拒,不过在静训强制喂下去一勺之后,也就接受了现实,皱着秀气的眉毛一口一口往下咽。
喂完了一整碗药,静训才算送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这孩子连药都喂不下去。
秦叔宝将碗放在一边,将小孩轻轻地塞回被窝里,说:“这孩子求生欲望很强,一定会没事的。”
静训将被子掖紧,叹道:“一看到他,我就想起我自己来,当初我到咱们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秦叔宝握住她的手,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
静训轻轻地晃着他的手,“你就跟我说说当时的事情吧。”
秦叔宝无奈,只好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你进家门的时候也是如此,烧的昏昏沉沉的人事不知,大夫来了也检查不出什么病来,娘和干娘日夜守在你身边,一碗一碗的苦汁子灌进去,才将你从鬼门关来回来。但救回来之后你就呆呆傻傻的,前事都忘了,咬金还叫过你小傻子,被干娘拿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打。”说到这里,他不由地笑了:“我当时想着,若真是傻了也无所谓,这个妹妹我养一辈子又何妨?后来你就大病小病不断,为了给你治病家里攒的钱都花光了,娘当时还叹气,觉得不能送我去学堂对不住我,可看见你躺在榻上难受地喊着娘,她们又义无反顾地将钱拿出来给你请大夫抓药。再后来,在你五岁的时候大病一场,醒来后就变得灵透起来,一家人都很开心,而你帮着两个娘出谋划策,家里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我们都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们家的宝贝。”
一转头,看到静训眼里晶莹的泪水,伸手为她抹掉:“哭什么呢?一切都过去了。”
静训靠在他 的怀里,笑着说:“我很幸运。”
“幸运的是我。”秦叔宝亲亲她的额头,“若不是你,我的人生可能会黯淡无光,整日活在仇恨你,是你让我知道了人生 除了仇恨,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
静训心满意足地抱住秦叔宝的腰,说:“要不我们收养他吧?”
“好啊。”秦叔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她开心,这些事都算不了什么。
“不过 ,还得等他醒过来,问问孩子的意思。”
“这是自然,若是他还想回家,等他病好了,咱们再给他送回去。”
这一夜 ,两个人都没有休息好,孩子反反复复地发烧,静训给他用毛巾擦倒筋疲力尽,还是秦叔宝说:“要不用酒给他擦擦身子吧。”
静训焦急万分,怕孩子烧坏了脑子,说:“那我们就试试。”
他们决定先给孩子治病,不晓得在这里逗留多久,于是 将 行礼都拿了上来。秦叔宝翻出盛酒的水囊,倒出一碗来,用毛巾沾了一些给孩子擦拭全身。
不多时,再摸摸孩子的身上,没有那么烫手了。静训笑道 :“还是叔宝哥哥有办法。”
秦叔宝说:“既然他烧已经退了,我来看着他,你去睡一会儿,你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静训摇摇头:“我没关系的,孩子要紧。你先睡会儿,一会儿我再睡。”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
“还逞能,你去里边睡,我在外边看着他。”
静训也不坚持,捂着嘴往里边走,钻进被窝了,一瞬间就睡着了。
秦叔宝笑笑,为一大一下盖好被子,自己就靠在边上闭目养神,他警醒惯了,时不时睁开眼睛摸摸孩子的额头,又伸过手给静训掖掖被子。
然而,他奔波了一天,又熬了一夜,早就困倦了,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两大一小三个头凑到一起,挺像一家三口的。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静训揉揉眼睛,又摸摸睡在身边的小人,见他高烧退了,满心都是欢喜。
她一动,秦叔宝就醒了,两人对看一眼,都笑了。
“饿不饿?我去看看厨房都有什么吃的。”秦叔宝从榻上下来,揉揉 酸疼的脖子问道。
静训右手撑着身子,向秦叔宝招招手:“叔宝哥哥,你过来 。”
“做什么?”秦叔宝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凑了过去。
静训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叔宝哥哥,我好爱你。”
秦叔宝嘴角全是笑,回吻了她一下,“我也爱你。”
两个人正腻歪着,却听身下一声嘤咛,两人急忙分开看向孩子。
只见那孩子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地两个人,良久,他才问道:“你们是谁?我在哪里?我爹娘呢?”问完他又沉默了,喃喃道:“我爹娘他们不要我了。”他年纪不小了,该记得事情都记住了,他爹娘扔他的时候,他迷迷糊糊间是知道的。
静训听得心酸,忙哄道:“你爹娘也是没办法了,你饿不饿,咱们先喝粥好不好?”
小脑瓜轻轻点了点,喜的静训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我叫程静训,他叫秦叔宝,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孩细声细语地说:“我娘叫我小牛,我娘说我过了年就四岁了。”
“你叫小牛啊,这名字真可爱,你是属牛吗?”
见一大一小头挨着头在说话,秦叔宝笑笑出去找吃的去了。
不多时,就托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了几张饼和三碗粥,他招呼一声:“起来吃饭了。”
闻到饼子的香味,小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饼子看。
静训轻笑一声,将饼子撕的碎碎的泡在粥里,等泡软了,就一勺一勺地喂给小牛。
小牛早就饿狠了,吃相有些凶猛,静训怕他噎到,要求他务必将嘴里的饼子嚼碎了才给下一口。只给他吃了小半碗就不给他吃了,静训哄道:“你还病着呢,一次不能吃太多,等大夫给你看完病,我再喂你吃点心好不好?”
虽然还想吃,但小牛还是乖巧地点头,说:“我吃饱了,不吃了。”
静训看的有些心酸,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学会察言观色了。
等他们吃完早饭,陈大夫就拎着药箱来了。检查了一下小牛的身体,说:“恢复的不错,他昨晚哮喘有没有发作?”
“昨天倒是有一些呼吸困难,按照大夫的吩咐灌了一碗药,之后睡着了就没有发作了。”
陈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说:“比我想的情况要好一些,我再开几服药巩固巩固,只是以后不能再着凉,否则病情还是会加重的。”
秦叔宝谢过,又说:“不瞒陈大夫,我们还要赶往冀州,这孩子若是跟着我们上路,会不会有危险?”
陈大夫说:“不好说,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雪,外边冷得能将人冻掉一层皮,小孩子本来身子就弱,若是冒着风雪赶路,恐怕有性命之虞。”
静训虽然喜欢这个孩子,但也不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于是对陈大夫说:“原本我们夫妻准备收养他做干儿子的,可我们还要赶路,他的身体又不能跟着我们一路跋涉,陈大夫您慈悲心肠,能不能收留他,也不会让您吃亏,我们会留足银子,够他长到十五岁,等十五岁之后就让他自力更生,自己养活自己。”
不等陈大夫说什么,小牛先不干了,“不,我要跟着你们走!”紧紧地抱着静训不撒手。
静训 急忙将他塞进被窝里,耐心地劝道:“我们也想带你走,可外边天寒地冻的,路上又缺医少药的,你这小身板支撑不住。”
奈何她无论怎么劝,小牛就是不同意,劝道最后满脸泪痕,抽搐不已,吓得静训慌忙答应:“好好好,我们带你走,带你走。”
三人又是一顿手忙脚乱,好容易才将他哄睡,小手死死地抓着静训的手,生怕她跑掉似的。
陈大夫笑道:“这孩子跟你们有缘,那就带他走吧,也是个可怜人。”
静训左右为难,既想早点回去又舍不得这个小人儿,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叔宝。
秦叔宝摸摸她的头,说:“无妨,等我给姑父写封信让人送过去,晚上几天应该也没什么。咱们再买辆马车,马车里弄得暖暖和和的,应该就没事了,你说呢,陈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