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秦叔宝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静训打开一看,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她数了数问:“我怎么觉得少了?”
秦叔宝解释道:“在黑市做交换,肯定要给他们一些报酬的。”
静训咂舌:“这报酬也太高了,十取一。”
秦叔宝笑道:“在黑市里换钱,其实就是洗钱,抽成自然要多。这一千两银子差不多够我们买东西了,剩下的金子就不换了,直接送到裴家去。”
“就这么办。”
秦叔宝忙完了正事就不怕被别人发现,若是被发现了就说是陪新婚妻子来大兴游玩,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两人开开心心地出门置办起聘礼来。
大兴城内的首饰铺子不少,静训挑的仔细用的时间自然也多,而里边女眷又多,所以秦叔宝就站在门口等着。
静训好久没有想现在这样尽兴地买东西了,前世她不用开口就有人将东西送到她面前任她随意挑选,今生家境不好她则是能省就省,绝不乱花一文钱,就是自己有钱之后也是如此。
买好了一大包东西,她也不要人送,与秦叔宝一人拎着一堆东西闲逛。正走着,突然听到前边吵吵嚷嚷的,她好奇地问:“前边发生什么了?”
不等好事者跟她解释,就有两个御林军模样的官兵走了过来,大声说:“乐平公主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顿时,静训浑身一颤,手中的东西差点摔在地上。
“静训,你怎么了?怎么头上出了这么多汗?”秦叔宝关切地看着她,“要是累了咱们就先回去吧。”
静训摇摇头,指着一旁的御林军说:“我没事,我们先回避吧。”
于是两个人都避让到了一旁。
除非天子出行,若是其他皇室成员出行,路边的百姓是不用跪拜的,只需躲到一边即可。两人隐在人群中躲在了一边。
猝不及防地,静训看到了她思念到心痛的外祖母,她坐在车撵上,透出透明的车帘可以看到她盈盈笑意,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外祖母还想前世那样,保养得益,年近四十看着却像三十岁出头,没有她的陪伴,外祖母似乎过得也很好。
眼看着车撵慢慢从她面前走过,她好想张口叫住外祖母,想再好好看她一眼,可她却张不开嘴,她已经不是李静训了。
也罢,看着她们都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等车撵走过,静训才有耳朵听围观的百姓谈话:“乐平公主平日里并不出宫,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出宫来了?”
另一个人说:“你这是孤陋寡闻了吧,乐平公主的女儿又怀孕了,她这是着急着去李敏大人府上看外孙呢。”
“说起来这是李敏大人的第二个孩子吧?之前不是怀过一个,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哎,说起来也是一件憾事,之前郡主是怀了一次,但却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落胎了。”
还有这事?静训心中一惊,随即又心疼起娘亲来,那一胎跟自己前生的生日有些近,这才流掉的吧?这个世上彻彻底底没有李静训这个人了。
算起来,娘亲这一胎怀的是她弟弟,希望她弟弟能给娘亲和父亲带来欢乐和喜悦。。
蔫蔫地走着,秦叔宝摸摸她的头,说:“要是累了,我们明天再出来,反正这事也急不得。”
静训摇摇头,打起精神来,“我没事,咱们还是早些把事情办完吧,省的夜长梦多。对了,我打算再找一个冰人,咱们就这么大剌剌地上门,肯定是要被打出门的。”
秦叔宝说:“这事交给我,我去打听打听哪个冰人信誉好。”
冰人的名誉也是女家要考虑的,若是找了一个名誉不好的冰人,女方家是会怀疑男方的诚意的。
又过了一日,所有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冰人也找好了,就等着第二天上门提亲了。
第二天一大早,冰人就打扮齐整上门了。因为他们还住在客栈,东西有些不太方便存放,所以客栈掌柜将自家空着的一个小院租给他们使用。
因为给的佣金高,静训又跟冰人说了自家的情况,所以冰人自己带了几个帮手来抬聘礼,倒省了静训许多的事情。
本来,按照正常程序,冰人是要先上门提亲,女方同意之后才会下聘,但静训觉得这事不能拖,不然有可能节外生枝,所以她让冰人直接将聘礼抬过去,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前一日,静训已经找机会跟裴元庆说了今天要提亲的事情,所以今天裴元庆缠着裴仁基不让他出门去。
等静训和秦叔宝说明来意的时候,裴仁基看了一眼儿子,却什么都没说。
秦叔宝恭恭敬敬地向裴仁基行了一礼:“裴大人,在下秦叔宝,今日前来是为了我弟弟程咬金向令千金提亲的,我弟弟程咬金今年十九岁,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若是令千金嫁给我弟弟,一定会幸福的,还希望裴大人能答应这桩婚事。”
裴仁基问:“你弟弟现在身居何职?有什么本事?家资多少?有什么能配得上我女儿的?”
秦叔宝答:“不瞒裴大人,在下如今正在靖边侯罗艺账下效命,我正打算让我弟弟也过来,我弟弟力大无穷,看家本领是三板斧。家里也小有积蓄,只是家母她们年事已高没有精力打理田产店铺,故而并没有置办这些家产,若是裴小姐对此有兴趣,我们可以即可在历城买了房屋田产来,就放在裴小姐名下。”
要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的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但夫家的财产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若是丈夫死后有儿子,家产直接归儿子,若是没有儿子,家产则归到宗族,秦叔宝这么说,就是将程家的家产都归到裴翠云名下,日后就算和离,也是她的私产。这个主意也是静训跟他提前商量好的,程咬金和裴翠云的婚事也是因为他们才拖到这个时候,这是对裴翠云的弥补。
果然,裴仁基听到这里眼睛眯了起来。这次的提亲还是比较有诚意的,张氏以前定的那几家无一不是贪图裴翠云的嫁妆的,而且男方家都隐隐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他们娶了他裴仁基的女儿是跌了他们的身份一样。
最要紧的是,他之前只当程家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家,虽然他不关心女儿,但也不肯让女儿嫁一个白身,张家虽然也是白身,但却是自家亲戚,又都住在大兴,若是他们家欺负女儿,还有裴元庆这个弟弟为姐姐撑腰。可他今天才知道自己的消息有误,八千年程家不过是一个寒门,但他家现在有秦叔宝撑门面,看着他们兄弟情深的模样,日后肯定能提携弟弟的。就算程咬金再不成器,家中有房有产,自家女儿也受不了委屈。这么想着,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肯了。
只是他不能就这么松口了,“你说的样样都好,可我却没有见过程咬金,如何肯将自己女儿轻易嫁人?”
静训心中唾了一口,这时候摆什么慈父的架子,若是不他这些年对女儿不管不问,那张氏能这么欺负翠云姐吗?
只是脸上却笑着:“裴大人多虑了,我家咬金哥哥是最憨厚不过的一个人,而且心地善良,最会心疼人的,裴大人虽然没有见过,但裴元庆却是见过的,您信不过我们,总能信过自己的儿子吧?”
裴元庆急忙说:“父亲,我见过程大哥,他急公好义、古道热肠,在历城的时候都是他经常给姐姐送东西吃,后来母亲的事情也是他忙前忙后地,我们才这这么顺利的回来,程大哥比那个什么张华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以前因为张氏的原因,正经人家都不敢上门,如此一比,程咬金的条件能甩张华八条街。裴仁基还要装模作样一番,却见裴翠云突然闯了进来。
裴仁基脸色一沉:“你过来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快给我回去!”
裴翠云低身福了一福,说道:“父亲,女儿之前就跟您说了,我非程咬金不嫁,不过他家一直没来提亲才拖了下来,如今他们上门提亲了,女儿还是那句话,非程咬金不嫁!若是父亲不让我就嫁,我再上一次吊!”
“胡闹!你看看哪个女儿家是自己挑拣婚事的?你这个样子真是给我们家丢脸!”
裴翠云冷笑一声:“究竟是谁丢了裴家的脸父亲心里比谁都清楚!既然父亲觉得我丢了父亲的脸,不如就把我嫁的远远的!”
看着这个酷似亡妻的倔强的脸,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终究是自己亏待了女儿,既然是女儿想要的婚事,就顺她一回吧。
“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既然你愿意,那就嫁吧。”
裴翠云和静训俱都高兴不已,裴翠云向裴仁基福了一福,“多谢父亲成全。”
裴仁基指着院外的聘礼说:“这些聘礼都算作你的嫁妆带过去,你母亲的嫁妆你们姐弟两个自己去分吧,家里再出一份嫁妆给你,我裴仁基的女儿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嫁。”
“不了,”裴翠云直接拒绝了,“这些聘礼我带回去,母亲的嫁妆就都留给弟弟娶媳妇用吧,这天长路远的,那么多嫁妆运过去也不安全,家里给的那一份我也不要了,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我拿了他们就少了。”
“那怎么行?母亲的嫁妆都给姐姐,我不要。”裴元庆急忙拒绝。
两个姐弟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裴元庆拗不过裴翠云,留下了母亲大量的嫁妆。
“不过,我岁数也不小了,想早些成亲。”裴翠云又抛出一个炸雷。
静训知机,急忙说:“大兴离历城太远了,要不翠云姐先跟我们回到冀州,就从冀州发嫁——冀州离历城只有十几天的路程,况且那一带我们比较熟悉,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这个女儿终究是留不住了,裴家亏欠她太多,她迫不及待地想从裴家离开。想到这些,裴仁基心中的无力感越来越强,他摆摆手:“都听你的吧。”
终于,程咬金和裴翠云的婚事尘埃落定。
三日后,秦叔宝和静训上裴府来接裴翠云。
裴翠云拜别了父亲,头也不会地走了。裴元庆将他们送到城外,已经送出了十里,他还待要送,却被裴翠云拦住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弟弟,就送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