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小姐哭闹着不嫁,张氏就在马车前拦着:“我的女儿我说了算,我说不让嫁就是不让嫁!”
裴仁基冷哼一声,甩出一张休书,对裴元庆说:“你立即送你妹妹出嫁,这里的事不用管!”
“是,父亲。”裴元庆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一挥手带着送嫁的人走了。
张氏拿着一纸休书,不可置信地看着裴仁基,喃喃道:“老爷,你是真的要休了我?”
“是!”裴仁基厌恶地说:“张氏,自从你嫁进我裴家,我裴仁基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想补贴娘家,只要不出格我都随你,你将亲戚朋友都得罪个遍,我念在你生了一个女儿的份上,我替你去跟人赔礼道歉。你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就忍心用她去攀附富贵?若是翠云倒还罢了,她的性子沉稳,就是嫁入高门也弄不出事端来,可你看看你养的女儿,好的一点儿都没学到,自私自利、刻薄寡义倒是跟你学了个十成十,这样的性子我如何敢将她嫁入高门?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无非是看我不肯管张家的事情,就让女儿嫁入高门替你谋划,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忍心?你妄为人母!”
被拆穿了心思,张氏涨得满脸通红,捂着脸嘤嘤哭泣:“我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啊?我们张家总不能就这么没落了啊。我也是为了女儿好,她嫁入高门自然有荣华富贵可以享受,但若是嫁入赵家,只能日日粗茶淡饭,这让女儿如何受得了?”
裴仁基连连冷哼:“你们张家的事情是他们咎由自取,你也长脑子想想,是女儿重要还是侄子重要?真是个拎不清的!你不看重女儿,我裴仁基看重,就她那性子,嫁给赵家我都觉得愧对好友,只盼着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教导,事已至此,你就拿着休书回家吧,我会将你的嫁妆都让你带走,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至于裴家和女儿,日后跟你再无瓜葛。”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只剩下张氏在大门口嚎啕大哭,她觉得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她为了女儿为了娘家,想怕得更高有什么错?谁不想越走越高?
见她这个样子,裴元庆夫人高氏无奈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总不能让她就这样瘫倒在大门口哭,这也太丢人了些。
“夫人,按说家里的事情没有我插言的资格,可闹到如今这个局面,我想跟夫人说说心里话,这张家是夫人的娘家需要帮衬自然是应该的,可夫人毕竟已经嫁入裴家多年,早就是裴家人了,您拿着裴家的女儿去填张家的坑,这让父亲如何能受得了?以前您要将大姑姐嫁给张家的侄子,那是继女,没见过哪个亲娘将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张氏恼羞成怒,伸手就要给高氏一个耳光,高氏立即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道:“都如今这个局面了,夫人还不知悔改,谁也帮不了您了。”然后对丫鬟们说:“快将前夫人扶回去,找出前夫人的嫁妆单子,将她的嫁妆都找出来,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前夫人早就将自己的嫁妆搬空了贴补娘家了,竟然没有给亲生女儿留一个铜板。”
张氏被嘲笑地满脸通红,吼道:“如今我失势了,连你个小辈都敢欺辱与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高氏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前夫人的嫁妆已经搬空了,我裴家就给她补上,免得被人说是我们裴家眼皮子浅贪墨了她的嫁妆。”她自从进门之后,就受足了张氏的气,今日有了公爹的命令,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在裴仁基准备启程的日子里,高氏和张氏不停的斗法,高氏手中有公爹的尚方宝剑,又及其恶心张氏的为人,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手段却强硬,若是借此摆脱了继婆婆,整个裴家都是他们夫妻的,她自然尽心尽力地办。而张氏手中唯一的砝码也被绑着送上了花轿,任她如何撒泼哭闹,都没人买她帐。于是,在裴仁基出发前一天,亲自将张氏送回了娘家。你不是心向着娘家吗?那你就跟你娘家人过去吧!
“老爷,你当真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情面?”张氏到如今才真的相信,自家老爷说的是真的,并非是在吓唬她。
“你想将我大女儿填张家的坑的时候,可想过夫妻情谊?”裴仁基反问,虽然因为前边妻子的事情对大女儿有些隔阂,可到底是自己疼爱长大的女儿,他可以不闻不问,但却不会允许别人欺辱。
张氏一怔,刚要说什么,就听裴仁基继续说:“罢了,你自己的女儿都不心疼,又怎么会心疼别人生的孩子。这些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女儿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嫁入高门,她的性子不讨喜不会有哪家会喜欢,且我跟她哥哥都使不上力气没法给她撑腰。若是低嫁了,就算我不在了,还有她哥哥能给她撑腰,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张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相信裴元庆会给女儿撑腰罢了。
只听裴仁基继续说:“我裴家向来都是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从未有过攀龙附凤之心,如今我跟元庆都要出远门,这一走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再不能留下你祸害我裴氏一门。你的嫁妆早没了我再赔你一副,另外给你三百亩地和两铺子,只要你们安安生生地,日子是能过的下去的。”
然张氏自然是清楚娘家人的德行的,兄嫂靠着自己过活,侄子那个不成器的那么大岁数了也没正事干,这些钱用不了多久就得被败光了,这下是彻底慌了,跪在地上抱着裴仁基的大腿哭:“我在这个家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怎么这么狠心要将我扫地出门!”
裴仁基忍耐着脾气将自己的腿抽出来,“要不是有女儿,我早就将你休回家了!你自己也清楚张家是什么德行,看在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我给你一句忠告,无论你以后嫁不嫁人,都必须摆脱张家水蛭一般的吸附。”
说完,丢下一纸休书抬脚走了。如今这种情况,将张氏休离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跟张家断绝关系,也省得张家再生事端。
回到府中,裴仁基将高氏叫来,对她说:“等我走了,你收拾收拾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吧。”
高氏一愣,听裴仁基说:“如今家里的男人都出去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一个人留在家里,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也没人说什么。”
“是。”高氏立即就答应下来,她的娘家不在大兴,成婚后就再没有回去过。
裴仁基又叮嘱:“你父亲那里我已经去信了,你安心在娘家住着,什么时候回家再等我们的消息吧。”
这就是近期不会回来了,高氏猜不透公爹的意思,也就不再猜了,横竖还有亲爹呢。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裴仁基就正装上路了。等他出了城门,高氏也收拾好行礼准备去娘家了。在公爹的暗示下,她还带走了大量的财物和忠仆。
回到娘家,高氏就问亲爹可能猜到公爹的意图。
高大人摸摸胡须,叹道:“你公爹这是寒心了啊,这是外边的事情,你不用管,只管安心在家里住着就是了。”
裴仁基的确是寒心了,别人都以为他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其实只有他们父子明白,他们忠心的并非杨家天下,而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这些年,他被杨广当做刽子手,不知道杀害了多少无辜的朝臣百姓,每每午夜梦回,都被来索命的冤魂吓醒。可天下人都以为他是忠君的,他想搞些小动作都不容易,且一举一动都在杨广的监视之下,这种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
接到杨广的旨意之后,他立马意识到,这是他唯一能摆脱杨广的机会,只要能摆脱他,投靠罗艺,投靠李密,都任他选择,而这两位定然会善待自己。于是,连夜与儿子制定了逃脱的计划,心腹手下自然是要带走,还是光明正大地带走,难就难在如何安置家人。
他的好友是个有情有义的,将小女儿提前嫁过去,既能远离大兴的是非旋涡,又能保住性命。高氏有娘家,且娘家兄长也在掌兵,朝廷轻易不敢动他们,况且,裴元庆已经写了一封和离书,关键时刻就说早于他和离,就算诛九族也诛不到前岳父家里。
最难办的事情就是张氏,裴元庆的意思是,将她送回老家,一来可以让她守着女儿,二来也能避祸。可裴仁基忌惮的是张家,张家的人毫无原则、毫无底线,若是有心人买通他们,说出裴家的底细,对他们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但若是休了张氏,那么世人会以为张家是在报复裴家,故意诬陷,他们的话可信度就低了。
还是裴元庆不落忍,“夫人都在家里待了十几年了,猛地离开,恐怕受不了。”
裴仁基就教训儿子:“当断则断,反受其乱,张氏留着是个祸害,如此一来,其实对她是件好事,若是她带着大量的嫁妆改嫁,定然不会过得太差。”
只可惜,这个是脑子不清楚的。裴云庆默默地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