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屋子,自然是刘氏夫妻与孩子一间,而芸若与暮莲卓一间。
夜深了,芸若虽然下午已睡了许久,然而她身子重,熄了烛火知道暮莲卓在身边,便安然的睡了过去,那样子,大有天塌下来暮莲卓自会为她顶着一样。
也是她这样的心思,让暮莲卓格外的开心雀跃,她还是相信他,这就说明他还是有希望的。
想想白日里刘文夫妇的一言一行,虽然看不出他们对他与芸若有什么企图,但是刘文那般的相信自己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刘文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也不问,就将他堂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这份信任也实在是太难得了吧?
但是,仔细回想,他又不象是在说谎一样。
他的话也预示着京城里有一只黑手始终在操纵着芸若的一切。
芸若与父皇深爱的女人很象,基于此,他也听说父皇派人查过了她的身世,但是如白纸一样的她任谁也查不出她的来历,只是知道她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入了蝶恋水榭,至于收留她的嬷嬷也就是红姨的娘亲早已故去了,所以她的身份就更加的扑朔迷离,但是只要一天不确定,父皇就是把她当成了青莲的女儿。
想到芸若可能的身份,暮莲卓还是摇了摇头,如果芸若真的是青莲的女儿,那么收留她的人至少会善待她呀,又怎么会把她卖入蝶恋水榭那淤泥一样的地方呢?
越想越是迷糊,明儿一早就赶紧回京城,她要找到楼惜彻底的问清楚,眼下楼惜是最重要的一个线索了。
轻轻的搂过熟睡中的芸若,她的身子在触到他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贴过来,软软的带着馨香,惹他轻嗅了嗅,要是可以这般拥着她一生,那就是他的福气了。
睡在别人家,暮莲卓始终都处在紧崩的状态,芸若睡了,他便半睡半醒的警惕着周遭可能出现的变故。
幸好那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刘氏夫妻睡得更是安静。
最晚一个睡,却最先醒来,挠挠头,或许是他太过敏感了,刘氏夫妻根本无害他之心。
芸若醒来的时候,正是暮莲卓穿戴整齐的坐在她的身边若有所思的凝重神情,也没多想多问,她现在只等他告诉她那一夜所有的真实,知道了她才要对他量刑定罪,那是他的错,他多少要担些责任的,至于担多少责任,她只等结果出来了才能决定。
妇人做了早点,芸若吃了几口,两个人便告辞了,最舍不得的是小梦芯,小小的她送了又送,就是不肯回去,直到妇人发话了,她才站在原地眼泪汪汪的目送着芸若和暮莲卓离开,“夕儿阿姨,你以后还要来哟。”挥着小手,她站在寒风中祈求着。
芸若伫足,重重的向小家伙点了点头,“嗯,阿姨以后一定会来看小芯儿的。”瞧小芯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芸若又折回来侧着身子抱了她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刘家。
暮莲卓重新又抱她满怀,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只一个多时辰两个人又回到了天子脚下的京城。
熟悉的繁华,从前是芸若可望而可及的想往,如今似乎可以任她走在这街道上了,可是此时的她怎么也不开心,心里还有一个个的结未解开,有些烦闷,“阿卓,先送我回三王府吧,我要向澈道平安。”她淡淡的说道。
暮莲卓也不生气,知她还是在气恼那一夜的事情,“夕儿不急,昨夜我就派人禀报三哥说你今日就会回来的,现在天色还早,不如一起去如香馆坐一坐吧。”她说过要一个人独居的,却还是惦记暮莲澈,可见暮莲澈在她心中的份量委实不轻。
他说起如香馆,让她猛然想起那一把从如香馆里得来的惜扇,还有扇子上的那个扇坠,一反一正各是一个字,一为惜,一为卓。
她的脸腾就有些烧热了,“阿卓,楼惜呢?你要怎么待她?”想起曾经见过的乖巧伶俐的楼惜,她还活着,而楼惜也曾经是暮莲卓的最爱,芸若不由得为楼惜担忧了,倘若暮莲卓真的放弃楼惜而要了自己,那楼惜岂不是要伤心了。
暮莲卓真想煽自己的嘴巴子,他真是笨呀,他不该带着芸若来如香馆的,他离开京城那段时间她所有的经历他都彻查了一遍,当然也知道了暮莲澈带她来过如香馆,甚至还索走了一把惜扇,那是他与楼惜一起经营如香馆的时候精心制出的扇子,那时候的暮莲澈就算计好了会让他有今天,所以故意将楼惜的一切让芸若知晓。
“唉……”他叹息着,这些也不怪暮莲澈,确实是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两个女人,注定了要负一个人,“夕儿,如果早知道她还活着,或许我就不会不自觉的爱上了你,而如今,你已有了我的骨肉,所以,这辈子我说什么都要把你拴牢在我的身边,给你快乐给你自由,让你过无忧无虑的你从小就渴望的生活,永远脱离从前的苦难。”他牵着她的手,居然忘情的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向她诉衷情。
芸若脸红了,小手掩着酡红如胭脂的面,“阿卓,那么多人……”她说不下去了,另一只与他握在一起的手怎么也挣不开,索性牵着他的大手,迅速的向前跑去,恨不得立刻从别人异样与羡慕的眼神中逃开来。
“夕儿……”他低唤,她如闭月羞花般的样子让他看呆了眼。
“咦,那不是三王妃吗?怎么与五王爷走在一起,还手牵手的甚至还……”两个人匆匆而行的时候,路旁有人不怕死的指指点点。
芸若慌了。
阿澈。
对不起。
这一回,她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挣脱开了暮莲卓大手的相握。
刚刚那路人的话让她迷糊了,拼命的向前跑去,恨不得离开众人的视野。
暮莲卓站在原地,回头冷冷的望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有些面熟,那人从前一定是认识芸若的,所以才会出此言论,回头他在收拾他,眼下安抚芸若才是重要。
三两步就追上了她,她跑的还不如他走得快,羸弱的身子此时抖得厉害,他却不敢抓住她的手了,刚刚那人的话刺激到了她,所以才会让她有了这样的反应。
“夕儿,对不起,前面几步就是如香馆了,不如我们先进去歇一歇,然后我就用轿子送你回去三哥那里。”一百个不甘心呀,可是她说了,就算她要独居,也是要从三王府的大门走出来,她要给足暮莲澈的面子,更要让世人知道是三哥休了她。
这是她唯一能够给暮莲澈的补偿,虽然还不及暮莲澈带给她的十分之一,可是,该做的她都会去做。
芸若无声点头,然后自顾自的直奔如香馆而去,恨不得那路一眨眼间就可以走到了,她怕这周遭的目光,那目光是可以杀人的凶器。
想不开的人,一定会去寻死。
可是她不会,从小就经历过人生的苦辣酸甜,她深知要活在这个世上就要努力去争取,除非再也没有了希望,否则她绝对不会放弃。
如香馆,那齐人高的铜镜子还摆在一进门的门前,想起那一次从烟山寺回来时,她湿透的衣裳紧紧的贴在曲线毕露的身上,幸亏是阿卓为她披了一件干衣,也想起了从前在这里她与阿卓点点滴滴,也是在这时她猛然记起了一个人,“阿卓,最近有明书的消息吗?他有没有回到京城里?”
从蝶恋水榭里让她入宫的人,先时她一直猜测是暮莲卓或者是暮莲澈,而如今,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那个设计她的人,两个人都巴不得她不入宫,想起明书,不知为什么,芸若又是想起了那个一心算计着让她多吃东西让她慢慢变得丰盈的人,还有那个郎中。
明书,会是他吗?
只有他听到了自己与阿卓之间的对话。
豁然想起这些时,她才发现明书离京的时间也是过于蹊跷,她入了相府,他便失踪了。
“没有,我也没有明书的消息,这几日一心要离开京城,倒是忘记了他了,夕儿,吃些东西吧,吃过了我们一起去明夕画馆看看有没有明书的消息,然后我再送你回去三哥那里。”他不忍拂她的意,一颗玲珑心,其实她比谁都冰雪聪明。
点了几味可口的小菜,这如香馆原就是他经营的店铺,生意一直极好,门庭若市,此时也是人多,暮莲卓带着她走到了最里间的一个雅间,这雅间通常都是空着的,以备不时之需,芸若来了,自然就是上上宾。
小菜色香味俱全的端将上来,芸若心里还是不自在,大街上那个人的话始终在她耳中萦绕,“阿卓,帮我买一个面纱吧。”她做错了事了吗?可是,她却不敢再以真面目见人了。
逃避就逃避吧,她再也不会大张旗鼓的与暮莲卓走在一起了。
暮莲卓知她心意,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身边的女子去办了。
两个人沉默的垂首用餐,一时间之间竟因为刚刚街道上的变故而无言了。
用过膳,芸若面纱遮面,一乘小轿便向明夕画馆而去,而阿卓,在轿子离开了一刻钟之后才悄悄从如香馆里出来,一前一后,生怕再被人发现他与芸若一起。
他要顾及她的心,因为,她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