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白清月猛地抬头看着她,目光凌厉。她确实有一处胎记长在左肩,本来这是她身份最好的证明,可此时她意识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若是这个假的大小姐知晓一切……那她来白府的目的是什么?
听完白若怜的话,老夫人看向白知礼:“这胎记可是真事?”
他听着也是一愣:“确实有块胎记在左肩,我已经验过了,清月确实是有的。”
白若怜心下松了一口气,微微撩起衣裳的一角,遮挡着给大太太看了一眼,分明也是一块胎记。
这下事情愈发的迷离扑朔,就连白知礼都说不好了。
老夫人也是头疼的厉害:“这叫什么事?知礼,我问你,这姑娘是你亲自找到的?”
当然不是,当年之事略有蹊跷,导致白家众人对于此事一无所知,白知礼也是在白清月主动找上门才知道这么回事……
思及此,他看着白清月的目光不善起来,此时朝堂动荡,保不齐这姑娘是哪位政敌送来的钉子……
白知礼如今四十有一,官拜大司徒,位居一品,同僚中看他不顺眼的不在少数,更别说还有敌国虎视眈眈。
狐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白清月仍旧挺直了脊梁,想象中的亲情在此刻离她更远了。
环顾众人,她一字一句道:“既然各位不尽信于我,那就当今日是位不速之客多有打扰,绾绾告辞。”
话落她就要走,却被白知礼叫住。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白府的二小姐,对外称外室所养,记名在大太太处。”
他想的多,深怕白清月是哪来的钉子,故而还是暂且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再者她长得确实与他肖似,在事情真相未查明前,不能让她这么走了。
听见这话,大太太脸色都变了:“外室?白知礼你说出真心话了吧?!这丫头和你长得那么像,分明就是你养的哪个贱蹄子的种,还要赖在我的头上不成?”
大太太是何家幺女,性子骄纵,说起话来也不过大脑。
而老夫人看的就透彻多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清月就先住在明月轩,无事不必走动。”
吩咐花嬷嬷将白清月带去住处,她独独留下了大太太不知嘱咐些什么。
绕过一处蜀锦屏风,白清月赏着白府的景色,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弥漫着清香,让她心里好受不少。
花嬷嬷瞧着她身量单薄,虽来历不清,但气质高洁,不由得心疼几分,宽慰道:“二小姐放心待大爷查清真相,会还个公道的。”
“多谢嬷嬷提点,清月省的。”
她其实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大不了还回她的春风堂,过快活日子去。
明月轩的位置极偏,刚到门口便有阵风吹来,花嬷嬷带着她走得快了,这是个一进一出的院子,只比下人住的耳房大上半数余……
进了主屋,花嬷嬷塞给她一个烙纹压花的汤婆子,算是祛祛湿寒。
“二小姐,这是明月轩掌事房嬷嬷,这四个是大丫鬟明云、彩鬓、合雀、铜罗,其余洒扫由房嬷嬷管着您不必上心。”
白清月朝花嬷嬷微微一笑,打量起眼前的一伙人来。
房嬷嬷背挺的老直不见半点恭谨,四个丫鬟里明云合雀态度还算通明,剩下两个是明晃晃的不屑……
心里有了数,便送别了花嬷嬷。
“彩鬓、铜罗,这府内公中为我添的物件就由你二人负责,送进库房吧。”
二人对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狂喜。
‘这劳什子二小姐还不知是哪里来的乡下野鸡,平白糟踏了好东西,趁着放库房的功夫正好密些私房。’
这么想着,二人甚至还给白清月行了礼,这才退出去。
一旁的合雀有心想说些什么却被明云制止,这点小动作被白清月全看在眼里。
次日一早,果不其然彩鬓与铜罗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院里闲聊,远远看见白清月也不行礼也不伺候。
她并不气恼,只是回屋挑了一件挂着丝条的破烂衣裳,穿在里面,外面随意罩了件袄子。
明云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道:“二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妥?老夫人最重规矩,见了要怪罪的。”
合雀也重新挑了身得体的衣裳在一边候着。
白清月唇角微勾:“就这样去,我自有打算。”
两个小丫鬟对看一眼,随她起身去了东院。
新雨早芽,府内满是青草味,还未进到屋子里,便听见阵阵环佩叮当,想来各位小姐已经到了。
老夫人请安的规矩,便是从不让男儿来请,她常把白府的发迹挂在嘴边,认为男子就应当放眼朝廷,后宅里的恩怨,上不得心。
“老夫人,二小姐来了。”花嬷嬷趁着上烟的功夫提醒道。
“让她进来吧。”一摆手噤了屋子里七嘴八舌的声,她撩开眼皮看向来人。
一身素银的袄子称得白清月格外清减,鸦色墨发上没有半点装饰。
“给老夫人请安。”她腰背挺直,膝盖弯曲,恭恭敬敬行的礼,仪态丝毫不输高门闺秀。
老夫人点点头,让花嬷嬷给她搬了个软凳来:“上次你来的突然,还没好好认过你这几个姊妹。”
“来,这是你三妹娉婷。”
顺着老夫人所指,一个穿着蓝锦缎衫的少女上前走了一步,一双眼睛很是灵动。
“见过二姐姐。”
“三妹妹好。”
平女行礼,只差半礼即可。
“那个,是你四妹妹相宜,柳姨娘名下的。”
穿着粉衫的白相宜显得有些柔弱,顾盼间有股小家子气,只敢点点头,也不多说话。想来老夫人强调她的身份,也刺痛她的自尊心了罢。
“老夫人,怎的没见长姐?”白清月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白若怜,才启唇问道。
花嬷嬷奉了杯香茶,搁在她的手边,替老夫人解释道:“大小姐患了头疼,近日就免了请安了。”
白清月若有所思,这白若怜此时正应该在老夫人这刷存在感才是,怎的会闭门不出呢?
她可不信是真的患了什么头疼,只怕是心鬼作祟。
细杆的烟袋往碟边磕了磕,中间的烟斗窜出一股黑烟。
接过花嬷嬷手中的烟叶,白清月跪在老夫人脚边,温顺道:“老夫人,让孙女来吧。”
看着眼前的纤细脖颈,老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将烟斗伸了过去。
白清月抬手上烟,外面的袄子抻了上去露出一节破烂的袖口……
老夫人眼尖的瞧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道:“堂堂白府小姐,你怎么穿成这样?真是失了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