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的茶杯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实话实说,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直接就傻了!
八九十年代,可能当时社会风气普遍还比较彪悍,经常有个干仗斗殴什么的,但是那不是国家不管,只是当时一来社会公职人员有限,二来技术装备有限,也没什么监控,连个巡逻车都少,而且我们都在巡逻范围之外打架,所以上头也算是有心无力。
但是人命案子在华夏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哪个时期,这可都是大事儿!
尤其是现在,我们长盛站刚刚有了一线生机,不管是商家客户,还是乌城的线路,都处于刚刚摸索的阶段,这个时候出这种事儿,万一被吊销运营执照,那可以说我们这一群人,这么老长时间的辛苦努力就全都打水漂了!
我弟问我,哥,咋整?
我这会儿也是一脑门子怨气,气的手都哆嗦,但我也知道,这事儿谁也赖不着,要赖只能赖那个弟兄逞强好胜!但是这种话说出去没有用,人命大于天,最后还是得找到我们头上!
当然了,要是再怪,那也只能是怪我们自己,还是经验不足,如果一早就对卸货装车这种事儿上心,立好规矩,有个严格的章程,那今天也不至于出这种事儿了!但是没办法,我们这群人说白了都是一群没有文化,不学无术的社会底层人员,根本就不懂这些!
不过这个事情倒是也提醒了我,往后不管干什么,都得有个规矩!
我缓了一口气,说郭淳,你给派出所打个电话,把详细情况先说一遍,提防别有用心的人从中间整景!郭淳点了点头,也没有废话,直接拿起电话就报案。
我看着我弟又说,老二,你带人去给主家捎个信儿,记住,这事是咱们亏心,不管怎么样,你都给我忍住!有啥要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满足不了的想办法也要满足!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人先给稳住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
我弟点了点头,和王忠二轮子一起去了。我们剩下的人直接去了库房,走在路上我就在合计,一会儿得说些什么,怎么才能让弟兄们别受影响。不远的一段路,平时三两分钟就能走到,但这会儿真是又远又长!
我们到了,就瞅着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人,看众人脸上的表情,除了沉默以外,就是发蒙。没办法,毕竟是一起扶持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弟兄,不难受就怪了!
我们一到,弟兄们主动让出来一条路,我往里走了两步,就看见没了那弟兄,实话实说,我虽然走南闯北经历过不少事情,但还是第一次看见死人。因为是一口气没上来,所以满脸狰狞!
白哥拍了我一把,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赶紧说点什么。我看了站里上上下下弟兄们一眼,沉声说,今天这个事儿,责任在我们,是我们管理不力,监督不力,和其他人无关。但是今天这个事儿,也给我们所有人都敲了个警钟!
我也没等别人吭声,自己继续说了,干我们这行的,是卖力气,卖胆子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逞强,要量力而行!所以从今往后,咱们站里立规矩,抗包的,谁逞强谁走。监督的,谁疏忽谁走,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不行!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说,大伙儿今天也都在这了,我跟大伙也交代一下,只要是站里的弟兄,为咱们站里出了事儿,那不管到哪天,只要咱们长盛站在一天,那就养一天!之前温老四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因为咱们站出了事儿,往后跑不了车,所以我们决定以后四哥就是咱们长盛站的车队队长。今儿小三子也是一样,咱们长盛站,不会亏待他,也不会亏待他的家人!
众人看着我,都挺感动的,因为站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温老四的医药费是站里一直在出钱,车队队长的事儿,之前我们也都不止一次说过。其实东北人总喜欢说事上见,但实话实说,大部分都是扯瘪犊子,真出了事儿,不跑就算好了。但是我之前也不止一次跟我弟、二轮子众人说过,咱们长盛站不搞假仗义那套,混社会,咱们靠的就是名声,靠得就是做人,这个不论到哪天,咱们都不能丢,咱们不只是做给别人看,也是做给自己看!
白哥小声跟我说,这话说得好,深入人心!我点了点头,跟众人一起等着。没过一会儿的功夫,派出所的同志们到了,挨个问了一遍详细情况,又在现场搜集了一番证据,据说最后法医都来了,也确定是意外了,就把人给拉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站里的弟兄们说,出了这种事儿,谁也不愿意看到,但是人得往前看,咱们得活着,长盛站也得活着,所以我就求弟兄们帮帮忙,别再想这些悲剧了,咱们往前看,继续努力,继续干活吧!至于后事这些,站里会去料理!
弟兄们齐声喊了一声,大哥,你放心,我们干我们的!就这一句话,就把我心里弄得热乎乎的,这是什么?这是弟兄们信任!
我看我弟和王忠一时半会没回来,以为他们是把主家劝住了,也就没多想。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南台那几个老板突然过来了,拉着我就到了办公室,一脸谨慎的问我们,铁林,这货还能不能跑了?不会受影响吧?
我说放一百二十个心,该走走,该料理料理,两码事儿!其中一个老板就说,只要不影响正常出货就行,你也知道,这才刚搭上线,刚往外跑,要是第一次就出篓子,往后这买卖也不好干了!
我点点头,和白哥徐德彪一起安抚众人。然而我们刚刚送走了一波,又接二连三来了两拨,一直劝到快晚上了,总算是把这些客户货主都劝走了。白哥有点不放心我弟他们,就问我用不用过去看看?
我合计这会儿最重要的就是人心稳定,我们要是一群一伙的都过去了,那站里就没有主心骨了。何况我弟他们人也不少,根本就用不着,就跟白哥说,铁山他们,也该能独当一面了,不能事事都让我们跟屁股后面操心是不是?
白哥叹了口气,就说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这种事儿,你就说他娘的谁也没碰上过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徐德彪突然说了一声,铁林,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有人在后面拆弄咱们?
要是温老四那种,那肯定是拆弄人没跑了,但这个事儿,就是赶寸了,合着我们倒霉!我说彪哥,黄老大那伙人要是真这么能掐会算,你说临溟还有咱们立足的地儿吗?就是个意外,别多想了。不过你提醒得对,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防备着黄老大拿这个事儿做文章,摆咱们一道!
徐德彪问我,怎么堤防他?
我抽了口烟,合计黄老大要拆弄我们,无非就是三条道,第一条就是往上报,让相关部门来查我们,最好把我们执照吊销了。虽说咱们这个是意外,但是就怕他往歪了引,那就不好办了!
第二条就是往那些商家客户那里闹,干买卖的,没有不怕事多的,再大的能耐,再宽的路子,你要是事儿多,也没人敢跟你合作!
第三条,那就是让家属过来闹,过来穷搅和。实话实说,这点其实是最可怕的,他们要是来搅和,本来没什么,最好也得把相关部门和客户都给弄过来!
我跟白哥和徐德彪把这三条一说,跟着就说,舆论的事情,咱们得小心点应对。白哥,回头你去拜访拜访四哥,问问他认不认识哪些戴帽子的,你去请他们吃饭,把这事说明白,绝对要杜绝黄老大背后使坏!我这边认识个记者,我也去找找他,让他帮忙写点什么!
白哥点点头,说我一会儿就去找老四!我点点头,又跟徐德彪说,彪哥,我和白哥不在,站里就得靠你稳定军心了!徐德彪说铁林,放心吧,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都明白!
我又跟郭淳说,淳子,回头你再去找铁山他们,有你在,我放心!
郭淳说这事儿交给我吧,我盯住了!
我们哥四个分头行动,赶等当天夜里,我正在跟李记者在外面喝酒,就见站里一个弟兄突然出现了,站里这个弟兄外号叫皮鞋。其实原本也不叫这个,有一次他夏天冲凉,全身脱个流干净,就脚上还穿着皮鞋,后来我们埋汰他就喊他皮鞋了。
皮鞋一脸慌张,小声跟我说,铁林哥,刚才咱们刚准备发车,死者家属就过来闹事了,现在人正躺在托运站门口,不让车出去,他还说,要出去就从他身上过,把他也给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