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问二爷什么情况,二爷说我们回去一商量,合计现在在单位反正也不挣钱,而且单位还老裁员,我们一合计拉倒吧,不如下海做买卖了!这不家家户户都拆了钱,就等你带我们去买床子去!
我一听原来是这样,敢情刚才是误会了。我就说那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就来。二爷说还收拾什么收拾,等你回来你有的是时间收拾!
我知道大伙也都是穷怕了,合计能出来做点买卖,那总比窝在单位受气强!不过后来我就想,其实就算没有那件事儿,大伙也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主要是他们从上班那天起就在单位混,单位都是铁饭碗,也不用操心那么多事情,等你自己干了,你就发现啥啥都是事儿,连个针头线脑的都能让你折腾一阵子。其实说白了,就是都想的太乐观了,都没做过买卖,看别人做买卖发财就以为很容易,自己也能发财。
不得不说,在八十年代,这种情况比比皆是,整个社会都有一种盲目性,做事之前完全不考虑后果,这也是当时下海中绝大多数后来都凉了的主要原因。
我们一行人来到二柳,我在二柳市场外面没碰上那伙领导,二爷他们就有点着急,说人呢人呢,你不是说在这儿就能找到吗?我弟就跟二爷说,二爷,你当人领导是力工啊,天天在这块儿站着,那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说没事,我知道地方,咱们过去找!
我带着众人来到旧楼,上了二楼我站在门口敲门,不一会儿秘书开门,看到我一愣问我干什么?我说我给你带人来买床子来了!
秘书探头往外一看,一看有三十多号人也不禁吓了一跳。秘书说兄弟,这么多人我可做不了主,我得问问咱们领导!
我说那哥您赶紧问,我倒不着急,他们可着急了!秘书说屋里太乱了,也挤不下你们这么多人,要不你们就先去楼下等等。我还没说话,二爷他们先说了,说领导让咱们等着,那咱们就出去等吧。
虽然是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但二爷他们站在外面丝毫不觉得冷,心里滚烫滚烫的,似乎已经看到发家致富成为万元户了。我跟我弟在旁边抽烟,我弟看着二爷他们,说这群人怎么都跟魔怔了一样。黄珊就说谁看见钱谁不魔怔啊?也是,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穷,都是紧紧巴巴过,勉勉强强维持,谁看见钱谁都眼红,要不我跟我弟也不会跟钻钱眼子里一样跑鄂温捣腾蘑菇,后来也就不会进什么托运站了。
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秘书从楼道里出来,看着我说领导已经同意了,但人太多了,你们找个代表上去签字吧。二爷喊我上去,我说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你让我写我的名字还行,你让我写这么多名字那你不是难为我吗?不行就让秘书代签得了!
秘书说这可不行,签名是讲究法律效应的,他要是签了回头这床子是他的还是大伙的?我们小城市的人,说白了都是法盲,谁懂什么法律效应?让人一说就蒙了,当时我们就以为秘书说的挺靠谱。其实小城市人就这样,别说八十年代,你就算再过三十年,还是没什么法律意识,究其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城市太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网很紧密,所以有什么事儿直接找人了,也就不存在走法律途径。
我就说二爷,你在厂里是会计,你还写的一手好字,要不你给大伙签得了。
二爷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说既然大伙都信到他,那就他来了。二爷上了楼,过了二十几分钟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三十几个手续。他一一分给众人,众人得了手续,顿时就在哪儿指手画脚,说我要干个什么床子,我要卖童装我有门路。我跟黄珊还有我弟在一边看的好笑,我就跟他们两个说,你看看,邻里街坊的,突然就多了这么多竞争对手!
我弟就说怕什么,回头让我嫂子再给他们来一次卖纽扣那套,保证全都拉稀。黄珊就笑,说咱们做买卖又不是就搞一锤子事儿,那得天长日久的,我上次那也是迫不得已,我要有个床子,我当时就好好经营了。
我就跟我弟说,看见没,以后别别人一干什么成了,你就跟着干什么,长点心眼儿,啥事情多合计合计。我弟就说没事儿,有啥事不是还有你跟我嫂子吗!我看众人这会儿急不可耐了,就喊我弟跟黄珊一起回去。
我们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回到市里,等我们回到家里,当天晚上我妈问我,老大啊,这床子的事情能靠谱吗?我问我妈怎么回事,从哪听来的?我妈说咱这就这么大点地方,邻里街坊的,一听就知道了。又说她那几个妹妹也想干床子挣点钱,最近工厂里不太景气,又要搞裁员。
我妈那几个妹妹以前从来不上我们家,但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过来。我妈心善,送这个送那个,那些妹妹从来都是来者不拒,见好就收。我知道这些亲戚其实就是奔着钱来的。要是我们家没钱,那别说来了,过年都不带上门给你拜年的,这也是我爹烦我妈那些妹妹要死的原因。
我怕我妈跟我提钱的事情,其实要是我妈有用,我就算去跟人拆我也得拆来,但是帮那几个妹妹就算了。不是我这个人亲情观念薄弱,而是我知道谁到底是真对你好,谁到底就合计利用你。
我就说妈,我跟黄珊把钱都投进去了,现在手里也没钱。我妈就说,我这不是合计拉我那几个妹妹一把吗?要不你去给她们拆点,回头等她们挣钱了,再让她们还!
我就说妈,我跟黄珊回头做买卖还得跟人拆钱呢,我现在跟人拆了,回头我们拿啥进货?要不等我们挣钱了,等手头上有余钱了你再借她们!
我妈有点着急,就说要不你跟你弟也不着急结婚,你跟你弟不是给我一笔钱吗……我合计她那几个妹妹都不是做买卖的料,就给她打住,我说妈,我跟我弟是不着急结婚,但那是咱家的救命钱,我跟我弟混社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点事儿,你要等着现上娇现扎耳朵眼儿那黄花菜都凉了!
我妈被我这么一说,不再和我提借钱的事情,我当时也就没多想,合计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第二天我跟我弟一大早就去了托运站,黄老大说这三两天就去鲁南,让我跟我弟做好准备。我弟就说也不用准备了,去鲁南不就跟去家后院一样吗?黄老大就说我弟最近长能耐了,又跟叮嘱我们,跑长途不比别的,全华夏数不尽的村,几万个县,乡镇就更多了。你们能过一个,不代表别的地方也都能顺顺利利。
我觉得黄老大这话不错,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哪碰到问题就在哪解决,就我们这三瓜两枣的,还真没到走一个地方就把一整个地方解决的地步。我跟黄老大说哥你放心,我两肯定加倍小心。
我们出了托运站,我跟我弟说,上次白哥又是酒又是肉的给咱们弄一堆,他跟咱敞亮,咱不能跟他抠门。
我弟说是这个道理。我两寻着市里有名的,也不管是什么,一样都给白哥弄了一些,转过天来,站里的弟兄们装完车以后我们再次上路了。我问温老四这个年过的怎么样,温老四说还不如不过呢,竟花钱!
我弟就说四哥,你这段时间也没少挣钱,花点钱还舍不得了。温老四就说我弟,说你懂什么,你个小屁孩子连毛都没长齐,我告诉你,这男人吧,他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说拉倒吧四哥,你那都是给相好的花钱,那能一样吗?
我们三开车往鲁南跑,一天一夜以后开到上次的村子。我跟我弟喊了上次那个领头的,让他们来领点特产。领头的也没跟我们客气,说我们这三人都是讲究人。我说做事先做人,要竟合计往钱眼钻了,那还能挣什么钱!
我们住了一夜以后要走,领头的说让我们注意点,最近听说有些地方不太平。我弟还挺乐观,说没事没事,这条路咱们现在跑着熟,没啥太大问题。我合计领头的这么说肯定是事出有因,多半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只能点到为止。
我跟领头的说谢谢了,等我们下次回来再一起喝酒。我们再次上路,我告诉温老四和我弟,这段咱们盯紧点,等到了鲁南怎么耍都无所谓!我们三开到晚上,这次没跑开县那条道,因为开县的路段遭了灾,过不去,我们就绕道走了,在经过的县城里找了个旅馆住下。
旅馆是那种一排的堂房,都是大通铺。我睡到半夜起来上厕所,就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我们车旁边。
我合计这多半就是领头的提醒我的事儿,我顺手拿起个木头棒子,悄悄往货车旁边走,刚走了几步远就被人发现了,其中一个喊了一声,身边那几个人顿时就往外跑。一共有四个人,我追着跑了一阵也没跟上,无奈之下只能回了旅馆。
我一回到房间就把我弟跟温老四跟叫起来了,两人问我出了什么事儿,我让温老四赶紧去检查货车。我弟这小子虽然不爱动心眼,但挺喜欢汽车,这段时间没少跟温老四学,两人带上手电去检查货车,没过一会儿我弟回来跟我说,哥坏了,咱钢圈都让人给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