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电话还是个稀罕物，我们那一片可能都没有，所以一有点什么事儿，那全都得靠两条腿！
我让温老四先去大堂里坐着，我着急忙慌去喊我弟跟郭淳起来。我们四个到了托运站，黄老大也没多说，带上我们和孙哥、老三、还有几个弟兄就往省城去了。
我见过这么多人里面，数黄老大城府最深，平时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他都是气定神闲的，说白了就是能压住场子，有大将风度，这也是我一直向他学习的地方。但我能看出来，他今天也挺紧张的，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搓手。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事关重大，不停猜测到底是什么事儿。但这会儿我也不能问，我要问了，这就是添乱！我合计反正到省城了肯定就会真相大白，就耐心等着。
我们到了省城，还是往上次的会所去。我看着这股道儿，不禁想会不会碰见何亦薇，说起来自从上次在鲁南分别以后，已经两个多月没见着面了，也不知道哪个狐狸精现在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撩闲或者被撩闲。
我胡思乱想了一路，两个多小时以后，我们总算到地方了。黄老大带我们进了会所，又去了上次那个包房。黄老大站在包房门口仔细整理完衣服，还问我们有没有乱的地方。我弟笑着说，老大，就你现在这形象，去演电视剧都没问题！
黄老大也没搭茬，我小声提醒我弟别胡说八道，其实我知道，黄老大这是紧张。
他轻轻敲门，包厢门随即就开了。我们一行人进门，今天包厢里没人打麻将，但是来了不少人，我只认得那个五爷，雷涛和他那个大管事徐德彪，还有桥城的坤哥。五爷示意黄老大找地方坐下，黄老大在后排的位置挨着坤哥坐下了，我们几个就在他旁边站定。
五爷身边还有几个年岁不轻的，看这架势应该都是跟他地位相仿的。我估摸着今天这个事儿肯定是不小，就给我弟跟郭淳打眼色，示意他们别乱说话。
五爷喝了口茶，酝酿一番就说，今天叫你们来呢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说说托运站的事情。
众人都没吭声，等着五爷继续往下说。五爷说，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全国托运站都要改制了，以前我们是一个城市一个站，想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只要你能在本市里站住脚，那就没人拦着也没人管你，但现在不行了。
五爷悠悠说，好日子到头了，不过这也算是个机遇，说不定你们这群后浪就能找准机会，把我们这群前浪都给盖过了！
众人连忙说不敢，咱们都是跟着五爷吃饭的！五爷身边一个老头就笑，说得了吧，都是混社会的，能进步谁还愿意原地踏步！我们这代人都是老夹板子了，黄土埋了大半截，早晚都得完蛋，以后这个世界都得是你们这群人的！
我合计这个说话的分量应该不次于五爷，不然换我跟五爷谈笑风生，早他娘的让人给清场了！
五爷说书归正传吧，今天找你们来，第一是跟你们说一下改制的事情，上面规定了，往后跑那条线，就是那条线，你说你从省城跑晋西，你不能中途在做趟买卖，那就不合适了。当然，你要能多拿到线，那是你们能耐，这事儿我不过问，也不想听谁跟我告状，说这个线原本是他的，但是让人给占了！咱们出来混，凭的是能耐，不是谁屁股硬！
众人哈哈一乐，我琢磨着五爷跟刚才说话那人关系肯定不怎么的，不然也不会不接茬，其实想想也是，黄老大跟雷涛闹得挺不愉快的，他们要都是五爷的人，那五爷早就让他们和平解决了，就跟上次和桥城坤哥一样，但五爷没过问，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刚才说话那老头接着说，五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往后你们能得多少线，能得多少站，都是凭你们本事，谁要是找我告状，那不好意思，咱们有言在先，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他这话说得不软不硬，话里有话，言外之意就是凭本事是凭本事，但谁也别想赶尽杀绝，那样吃相就太难看了！
我琢磨着这制度一改，回头咱们干托运的可热闹了，这还不得成天为了这个线那个线干仗！
五爷又接着说，第二件事就是价钱了，你们别看我，这事儿可跟我们无关，不是我们这群老家伙想要黑你们钱，是上面要的。从今往后，你想走哪条线，你得把钱交齐了，到时候上面给你们发营业执照，你有这个你才能跑，不然你费劲巴力拿下站了也没用！
我当时还以为，这就是上面没事找事，想一出是一出，直到后来我真自立山头了，我才明白这个政策的重要性，只能说当时我们眼界不够，看的还不够远。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就说眼前，那老头又接着说话了，说别不当事儿，当事儿办，还有你们也别讨价还价，不差这三瓜两枣的！
众人都点头，谁也没说别的。就听五爷又说，还有最后一件事，很关键，先给你们提个醒，别出事儿，就算有事儿，你也别出响，刚改制，正是管最严的时候，谁要现在让人抓个典型，我也没办法！
我一听这话直戳牙花子，往后的日子吧，你说好也是好，说不好也不好。好的一面是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合计跟人干仗了，不好的地方是，不干仗那人民内部矛盾就得升级，改走阶级路线，说白了就是得来孙哥那一套！
五爷说完，那老头合计再补充两句，但五爷提前就说了，说行了，都是远道过来的，来一趟也费不少劲，我们就不多说废话了，都回去休息吧。你们人多，都快赶上两个团了，我也不请你们吃饭了！
众人一乐，我琢磨着，今天这事儿吧，看起来挺平静的，但其实博弈从刚才就一直没停下，从五爷和那老头开始，往后肯定得更多，也肯定会涉及到黄老大这种底下人！
眼目前最关键的还是分线，但五爷和那老头今天既然没提，看来这事儿还有得琢磨！
黄老大他们这群各地的管道纷纷告辞，我们一群人出了包房，黄老大带我们去了附近一家宾馆。从我们到宾馆开始，黄老大就把我们几个都叫他房里了。
黄老大不停搓手，说各位弟兄，今天着急忙慌叫你们过来挺不好意思的，但这事儿很重要，关系到咱们站往后的前途！老孙、三儿，你们是咱们站里管事儿的，对咱这买卖熟门熟路。铁林铁山你们都是常年往外跑的，都是第一战线的，对哪里好走，哪里买卖有前途肯定有了解，你们都说说，咱们应该要哪条线！
黄老大这个问题还真把我给问住了，我跟我弟虽然一直跟车，但每次去都是指哪打哪，而且都是匆匆去匆匆回来，根本就没时间深入调查情况，所以你让我说，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弟嘴快，说老大你问这个算是问对人了！
黄老大一愣，随即跟我弟说讲讲。我弟一听这话，就一个劲儿瞅我。我这会儿真是踹死我弟的心情都有了，你说你他娘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有事儿你就想到我了！不过这会儿就算我不知道，我也得说上几个，不然黄老大都得以为我是草包，弟兄们也得瞧不起！
我合计合计，还没等我说话，就感觉郭淳在我后背上写字儿。要说郭淳这小子就是有文化，心眼儿多，他知道我这人斗大字不识一箩筐，写的都是我能明白的。我仔细分辨，发现他写的是个乌城。
实话实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乌城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出于信任，我还是照实了说，我说乌城，咱们一定要拿下乌城！
乌城那地方，七山二水一分地，数遍咱们华夏国就没有这么穷的地方。当时来说，乌城才刚起步，还不如我们临溟。我们临溟地理条件好，是正在规划的第一条高速公路的中心点，而且自然资源也丰富，所以我们临溟当时来说地位挺高，也是最早的县级市。
当时谁能知道乌城会有后来那么大的气象，所以老三一听这话就急眼了，问我跑过乌城吗，知道乌城在哪儿吗！
郭淳挺不服气，想要说话，但被我拦住了，我知道郭淳要一说话，那他这身份肯定得暴露，何亦薇找我带他，是要我教他做人做事儿的道理，不是让他过来给我们当桥梁的。
我也不了解乌城，所以只能说的含糊一点，我说老大，我担保乌城这地方肯定没错！
老三就说，那要是有错呢，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我可告诉你，这个可关系到咱们站的前途！
我这两天原本心情就不太好，让老三枪毛枪刺的数落两句，脾气就上来了。我说你要不信，咱就赌点啥的！
老三被我这么一刚，下不来台了，说赌就赌，有什么不敢的！
黄老大让我两三说两说弄急眼了，一拍桌子说你们吵什么，叫你们来是要你们出主意的，不是听你们抬杠的，现在还没和外人干仗呢，自己人先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