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会议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缩在椅子里。
桌面除了那张关宁的照片外,还有一份摊开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吴睿一动不动地呆坐了很久,目光盯着文件上的一排小字:
“自愿放弃父母遗产继承权,包括但不限于中为集团所持75%股份,以及对父亲吴万钧所有的发明专利所有权。”
“上述权益将无偿捐赠给中为基金会,由基金会全权代理处置。”
“本人郑重声明,吴万钧为本人生父,发生于12月16日的车祸事故系本人推搡致使其摔倒在机动车道所导致。本人愿对本次事故的发生负全部责任。”
除此以外,文件上还详细列明了吴万钧在中为集团所有的全部股权情况,此外还有他名下的不动产及在海外投资的项目和资产。
也就是说,一旦吴睿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她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剥夺殆尽,连容身的家都会失去。
吴瑛这一手实在太毒辣了,直接就把吴睿逼入绝境。
你不是指望关宁救你父亲么?现在好了,我连关宁都一块算计了,别说救人,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如果吴睿继续不合作,那么不仅他父亲要死,连关宁也活不了!
吴睿清冷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她不知道自己万一答应了吴瑛,也许连最后的依仗也会失去,到时候如果对方反悔,那她们三个更是死路一条。
突然,她的身体哆嗦了一下,本能地缩起脖子。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老牧板着脸走进来,没想到看见吴睿弱不禁风的模样,愣了愣神儿。
“天快黑了,队长让我问你还需要点儿啥?”老牧本想发通脾气好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但看见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一软,原先准备的狠话又咽回了肚里。
吴睿抬起头,眼睛里有些迷茫:“叔叔,我想打个电话。”
老牧哼了一声,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吴睿,然后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眼睛却扫向桌上的文件和照片,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吴睿拨下熟悉的号码,没想到手机里却传来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一定出事儿了!
吴睿知道,关宁这家伙大大咧咧从来不关手机,他那个老人机电池特别大,充一次电至少能顶半个月,所以根本不可能关机。
除非是他故意这样做,或者被别人动了手脚。
想到这儿,吴睿脸上再也淡定不起来,焦急和无助如同两条毒蛇狠狠噬咬着她的心。
“丫头,这是什么玩意儿?”老牧是个直性子,虽然吴睿坑了他一个全家桶让他很不爽,但对这个长相漂亮又直率的女孩还是很有好感的,没想到那伙律师却给了她一份这样的文件,明显是要强抢啊!
吴睿看了看老牧,眼睛一亮,道:“叔叔,我爸失踪了这么久,现在生死不明,你觉得我会是杀人凶手么?”
老牧眼露神光地盯着吴睿看了又看道:“所以我们才要你把情况说出来,这样才能帮你!”
吴睿点点头,把关宁的照片往前一推,道:“你手机上我拨的号码是他的,现在这伙人用他威胁我签这份协议,如果你们能救他,我就相信你!”
老牧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又瞅瞅那张模糊的照片,叹息道:“仅凭这个,我们不太可能相信你的话!”
说罢,摇摇头离开会议室。
广成市,仍旧是那座不起眼的茶楼。
“关宁已经出发,正往太行山里赶,晚上的时候应该能到。”黑衣人声音略显沉重,“看不出来,他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这可是下过雪的山区,平路上开车也不过如此吧。”
“嗯,他确实给了我们不少惊喜呢。”中年人点点头,“位置已经传过去了吧,不知道吴瑛这次会找谁合作。”
“这次提前埋伏,而且还动用了重武器,关宁很危险。”黑衣人皱眉道,“我们的卫星在晚上分辨率下降的厉害,很可能观测不到他的位置,是不是恢复他的手机通讯呢?”
中年人拿起茶壶,先是给黑衣人续满茶杯,然后才给自己倒满,金黄透亮的茶汤冒着热气腾腾的烟雾,逐渐升腾起来,将他的脸笼罩得有些虚幻。
“关宁是个特别的人,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找那个人的后人,直到现在才遇到他,不论是或不是,我都想知道关宁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中年人的声音幽幽的,听起来好像带着一丝愁怨,“十年了,我们的年华已经逝去,所以更要一个交代,你懂么?”
黑衣人没有说话,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里有水雾缓缓升起,伸出手来抄起茶碗,不顾滚烫的温度,竟是一饮而尽。
“让卫星锁定那片区域,开启红外模式,今晚一定会很有趣,不是么?”
。
嘭!
一声暴响过后,关宁刚才靠着的山崖上石屑飞溅,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深坑。
关宁双腿夹着石头,上半身向一旁倾斜了30度,堪堪躲过对方的子弹。
“妈的!”关宁咒骂一声,手里也没闲着,身体躲开的瞬间,一块山石从身体侧方飞掷而出,正好扫在黄毛右手的枪上。
啪!
脆响过后,黄毛的手枪成了废铁,被他毫不在意地丢在地上。
这种枪膛线受损、枪管变形,根本没有继续使用的价值,所以黄毛毫不犹豫地抽出另一把枪,咣咣就是几枪,全都奔着关宁身体要害。
两人距离不过五米,关宁只要慢上半拍就是必死的结局。
不过,他刚才扎在手臂的那一针还真是奇妙,虽然身体还虚弱得厉害,但敏捷度和对身体的控制却恢复了大半,让他在黄毛开枪的瞬间做出反应,整个人朝上一跃。
子弹擦着他的鞋底射进墙壁,又是一片碎石坠落,在黑暗的夜色中听起来很是瘆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山崖攀跃不止,关宁身受重伤,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但黄毛也不好受,因为关宁从小在山里长大,对如何借势已经炉火纯青,随手扔两块石头丢下去都选在黄毛即将发力的瞬间,让他不得不停下躲避,浑身力气都使不出来,难受到了极点。
不仅如此,关宁专挑山崖险峻的部位落脚,每次遇到崖壁中稍显松动的石头必定大力砸出山壁,让后面的黄毛更难落脚。
一来二去,黄毛不仅没追上关宁反而和关宁的距离越拉越远。
黄毛也火了,明明是他占绝对优势,怎么却被关宁带跑偏了呢?
随着海拔不断升高,山崖也越来越陡峭,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关宁还好,身上只有一套校服,胸前的伤口也在快速复原,之前消耗的体能不仅没有枯竭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提升。
反而黄毛就惨了,他身上穿着臃肿的大衣,整个人裹得跟粽子似的,胳膊都伸不直,而且还背着背包,里面光子弹就有上百发,还不算吃得、用的,整个就是一座移动的仓库。
关键是,现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时候,他就算想脱都脱不下来,原本的优势彻底成了拖累。
关宁还在不知疲倦地向上攀爬,手指头磨得血肉模糊,脸上落满雪花,除了不时喷出的白色鼻息,整个人都化作一个雪人。
即便如此,他仍在坚持,哪怕视线模糊、意识混乱,但脑海里始终有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时刻不停地呐喊:
向前!向前!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彻底远离了地面,山崖从泥土和岩石混合逐渐变为光秃秃的岩壁,经过大雪的冲刷,光滑如镜,到了高处甚至连岩缝都被冰凌堵塞,彻底没了着力点。
关宁一只手深深地插进石缝,脚掌踩在一块略微突出的石块上,就靠这两处支撑身体,再也无法向上。
黄毛同样狼狈,他距离关宁大概二十多米,一手搂着一棵干枯的树干,两脚并拢踩在石缝当中,仰头看着上方不远处的关宁。
“嘿嘿……”黄毛用力晃了晃头上的积雪,露出两只沾满白霜的眼睛,隔着口罩发出一声怪笑,“结束了!”
另一只手缓缓伸进口袋,掏出手枪,瞄准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