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分,广成市终于从严寒中解脱出来,河边的柳枝开始随风轻舞,偶尔可见点点嫩芽发出青绿色的碎影。
光明市场外面的马路上人来人往,新年将近,不少人都从一年的忙碌中脱身出来,趁着节前最后一个周末携家带口地上街采买,好为农历春节备好年货。
路口侧面是一排二层商铺,靠着光明市场门口这家今天开张,外面摆着两溜花篮,地上铺着红地毯,门楣上一副金光灿灿的大招牌:“满地香国际沐足会所”
今天恰逢周末,不少人路过光明市场,纷纷打量着新开业的足疗店,指指点点。
二斌今天特意借了一身儿西装,人模狗样地站在马路牙子上抻着脖子向外张望,时不时看一下表,嘴里念叨着:“快到点儿了、快到点儿了,怎么还不来?”
这时,李婶儿从店里走了出来,招呼道:“二斌,时间差不多了,人家扭秧歌的队伍都喝了半天茶水了,再等就该去茅房了,还扭不扭啦!”
“婶儿,我哥这不是还没到么,再等五分钟!”二斌急得脑门儿见汗,掏出手机又拨了起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哎,我勒个去,这个节骨眼儿上,人咋还玩儿起来失踪了!”二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憋着泡屎呢!
这时候,一辆破捷达晃晃悠悠地从路口拐了过来,在马路边儿停下,驾驶室的车门儿一开,傻狍子那颗又圆又亮的脑袋瓜子露了出来,然后一路小跑地绕到后排门口,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伸手撑在车门框上,防止客人撞着脑袋。
“宁哥,您慢点儿!注意,这儿有个马路牙子,千万别绊着!”
狍哥今天穿得很喜庆,一身儿大红西装西裤,里面穿着紫绿色的紧身衣,脚上一双军购儿皮鞋,脚掌上都钉着钢板,踩在地上咔咔地响,倍儿有面子!
关宁穿着一套儿阿迪佩斯的运动衣,脚踩双星旅游鞋,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颇有黑社会大哥的范儿。
“哥,你总算来了,吉时马上就要过去了,赶紧过来!”二斌急吼吼地冲关宁直招手,然后朝店里喊道:
“婶儿,我哥到了,可以开始了!”
“好嘞!”李婶儿带着女儿张萌萌赶紧走到店里的收银台后头,按下早准备好的录音机开关,店门口的大喇叭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然后喜庆的音乐猛烈地响起。
一队穿红挂绿的老头儿、老太太手里拿着扇子和五颜六色的大手帕,一边扭一边走上路边的人行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农奴翻身的喜悦表情,舞得甭提多带劲儿了。
关宁背着手儿,站在路边看得直皱眉。
“哥,你看咋样,这都是李婶儿拉来的助演,全是市场里面的老姐们儿,一分不要就为合法地扭次大秧歌。”二斌凑到关宁身边儿,得意地介绍道,“看见没,气氛高涨起来了!”
关宁点点头:“不错,勇气可嘉,下一个节目是啥?”
“接下来就是嘉宾共同剪彩,然后礼仪小姐向广大市民派发优惠券,最后是咱的压轴表演,老中医现场沐足义诊,邀请的可是县里有名的赤脚医生,候老先生,一双妙手远近闻名,当年还给慈禧太后捏过脚呢!”
“那得有一百多岁了吧?”关宁很惊讶,想不到二斌这么能折腾,看来很有从事服务业的潜力嘛!
“那没有,刚四十出头儿!”二斌有些不好意思,“但人家那双手厉害啊,光看外表的话比一百多岁的老寿星还要沧桑,一看就知道阅脚无数!”
“行,你安排吧!”关宁对这些不感兴趣,反正沐足店也不靠炒作挣钱,以后的日子还长,今天由着他折腾去吧。
“狍哥,今天辛苦你了,专程去机场接我,回头带兄弟们来店里坐坐!”关宁冲身边的傻狍子客气道,“只要不在店里闹事儿,随时来随时欢迎。”
“那必须来捧场,打死他们也不敢闹事儿,宁哥尽管放心!”傻狍子连连点头,一张脸笑成了花儿一样。
“宁哥,我看你这气魄很大呀,满地香国际沐足会所,这以后是憋着走向世界呐!”傻狍子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店里的招牌,啧啧称奇道,“要不要兄弟给你安排几个鬼佬,每天过来坐俩小时,保管人气儿涨得蹭蹭滴!”
关宁瞥了狍哥一眼,淡淡道:“国际沐足会所,指的不是服务鬼佬,而是找鬼佬给咱服务!明白不?”
“我擦,宁哥就是高!”傻狍子闻言敬佩地不要不要的,“那我就等着来你这儿享受下外国小妹的脚上功夫!”
“我这儿可是正经地方,你要是敢带不三不四的人,那我给你两条腿剁下来,让你自己捏个够!”关宁没好气儿道,“走吧,先进去,别在门口儿站着了。”
说罢,关宁带头走进店里,他还是装修后第一次来,就见整个店铺窗明几净、焕然一新,没有任何之前的洗头房痕迹,四周全是透明玻璃,客人坐在里头,外面的路人看得清清楚楚,想干点儿啥违法乱纪的行为根本不可能。
关宁转了一圈儿,对店里的布置非常满意,又上了二楼,这里被隔成两个房间,一大一小,大点的房间里摆着两张单人床,另一间房则布置的更精细一些,窗户采光也更明亮。
当初这样设计是为了方便吴睿,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不过关宁并不打算改变,也许有一天,吴疯子就会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就像当初她在宝马车里从天而降一样。
外面的秧歌扭得热火朝天,鼓乐齐鸣,大街上围满了人,黑压压的把光明市场门口都给堵了。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不管将来怎么样,关宁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根。
。
“他走了?”办公室里,石渠穿着崭新的军装端坐在办公桌前,放下手里的文件看向对面。
“是的,到医院去了一趟,然后离开了。”吴万钧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缓缓说道。
石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看着对方,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一个意外?好像有点儿道理。”
吴万钧身形剧震,然后尴尬地笑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还没恭喜你呢,石将军!”
石渠没有说话,但他军装肩膀上那颗闪闪发光的将军衔却提醒着人们,这个中年男人不凡的身份。
“中为集团的生产线已经全力投产,新产品很快就可以向全球供货,基因母液的量产工作也在顺利进行,我有信心,今年集团就能成为全球市值最大的公司。”
吴万钧转移话题道,“有了这个集团这个坚强的后盾,我们就能在更多领域开展合作,之前的许多设想也可以慢慢实施了。”
石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全靠孟老出面全力斡旋各国的压力才逐渐化解,燕京方面的意思是中为集团要引入华夏资本,由华夏控股。”
“你还继续担任总裁,但董事会要由燕京方面出任多数董事,董事长也会由燕京委派,你先准备一下。”
吴万钧苦笑点头。
“对了,听说孟老的孙子和小睿走的很近?”石渠看似无意地问道。
“啊,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儿过,都是些小孩子的东西。”吴万钧笑得不太自然。
石渠点点头:“那就好啊,老吴你是摊上个好女儿!”
几分钟后,吴万钧离开石渠的办公室。
“关宁回了广成,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孤单呢?”石渠看着手里的文件自言自语道,“那就给他派一个作伴的人吧。”
说罢,他在文件上“小华”的名字上重重地划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