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时端正了姿态,安静等着作答。
最后规则便是一人一句桃花诗,诗体不限,词牌不限,只要答出让皇帝满意的诗句,便赏赐桃花酿一杯。
果然,到最后还是要看皇帝的脸色,这花会多了个大人物未免无趣。
云时这样想着,心头却已在盘算诗句,即便是一杯,也要好好尝尝味道才行。
正思索着,自己边上的李慕已经接了诗句。
”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摇荡女萝枝,半摇青天月。”
淡然吟诗,手上折扇一摇,端的是风流倜傥的公子之态。
“賜酒。”
元帝面上并无喜色,只道淡淡一句賜酒。
“秀眉霜雪颜桃花,骨青髓绿长美好。”
接着李慕之后便是李瑾,白衣长衫的男子眉目温柔像是含了一汪春水,眸子却是有意无意的望向身侧。
李瑾身侧接着便是云绫与云时,云绫以为他在看自己,写的又是如此露骨的赞美诗,顿时喜上眉梢,脱口便道:“桃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
这句诗是阮氏早就为云绫准备好了的,只等她在李瑾面前念出。
云绫双颊绯红,双目动情的望向李瑾。
元帝也瞧出几分端倪,心道这本就是花会,男女之情遮遮掩掩也是做作,当下便一笑置之,只道賜酒。
云时跟在两人后面,思衬片刻,缓缓开口。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诗句一出,全场哑然。
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能听出,这句诗借着山上桃花与山下烟火,借喻这一场花会。花会目的向来不单纯,想攀高枝的也不在少数,云时轻描淡写一句便已是直直的敲在了许多人的心里。
桃李花与烟火人家,其间的距离又何止一点两点,更有甚者即使穷尽一生也追随不到想要的那朵桃花。
晋元帝目光深沉的望着花林间毫不畏惧颔首而立的姑娘,忽然就笑了。
“好一句‘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皇帝阖眼而笑,“賜酒。”
依旧是賜酒二字,语气却是大大不同了。
“谢皇上恩典。”
云时上前几步,跪着接下那杯晶莹剔透的琼浆,端在手里,闻着那桃花似的沁人心脾的味道,云时一时间还真有些舍不得饮下。
她将杯子靠近嘴唇,小心翼翼的微微酌了一小口,只一口,就像是要醉了一样,连未抹胭脂的脸颊都泛起红晕,她下意识朝身后扬起嘴角笑了一下,轻声道:“好酒。”
李慕看着那抹笑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来,就觉得她笑起来好像十里桃花都要失色了一样。他淡淡撇过眼去,不再看那笑容。
燕祈站在远处,看着一袭白衣站在灼灼花海之中的少女,端着酒杯笑得美的很,似乎方才语出惊人的人不是她一般,她身上能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他非要一点一点全揪出来不可。
而这边李瑾先前所吟的那句诗,也并非针对在场任何一人,他不过一时兴起,想看看云时作何反应,谁料她根本对他所吟之诗毫不在意,反而是云绫会错了意。
云时饮尽桃花酿,将杯子递给侍者,一只袖子掩唇,另一只手拿了帕子微微擦净了嘴角的酒液,满足一笑。
好酒,当真是好酒,只是不知花会结束后可要去问问这酒是谁所酿,她若学会了,便可以日日自己给自己酿了。
对诗作赋已全数轮过一遍,就到了女眷表演的时刻。
说实话,云时带这胭脂膏完全是不知情的,她并未料到花会竟有表演这一项目,所以穿着也是异常朴素,不过就是素色长裙与白色绣鞋,甚至连头发也只是木簪随意挽的,这样冒犯上去,会不会失了云熠的颜面。
她如此想着,忽然一愣。
对啊,云熠呢,她方才不是差人去唤他了,怎的到现在都还没来。
她又连忙四处环顾了一番,果然,云绯也不在此。
扶柳秋七不在身边,云时只好转身便想亲自去寻,李慕注意到她的动作,又看表演快开始,便低头问:“怎么了。”
“我去找云绯。”
云时道,“一会儿就回来。”
李慕这才想起先前她支开的那个女子,原来唤作云绯,听这姓名想来也是云家的人,于是便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另一边倚在桃花树上的燕祈只注意到云时同李慕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就从人群中抽身出去,转身朝桃花林外边走去。
在他看来云时早在之前就与宸王鬼鬼祟祟,甚至谈话都要支开云绯,关系定然不像想象的这般简单,她心机不浅,也许是同宸王做了一笔不小的交易,至于交易的内容……
燕祈眼睛一眯。
……也许是自己。
念及如此,他也纵身跳下花树,借力落下,跟着云时离开的声影追踪而去。
云时走得匆忙,自然没发现身后有人跟随,她一路出了桃花林,来到鹊桥边上,才发现云绯还站在桥头呆呆的看着溪水出神。
“阿绯。”
云时出声唤她。
“小时?”
云绯一惊,连忙转过身来,“你怎么来了。”
“我该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云时眸子一转,“哥哥还没来?通报的小厮呢?”
“没有,都没来。”
云绯讷讷低下头,道。
“都没来?”
云时淡淡一蹩眉,云熠若是有事在身,不来也会让那小厮回来通报自己一声,然而现在不声不响的,不仅云熠没来,连那小厮也没有回来了。
这倒是有点奇怪。
“我有些担心他们。”
云绯捏着锦帕倚在桥头,忧心忡忡的望着远处。
这句话正也应了云时心里的猜想,她思索片刻,道:“我去找他们,阿绯,备车吧。”
话音刚落,却见花林里面快步走出一道人影,一下捉住她的手腕,冷声道:“你不能走。”
燕祈?
云时一愣,有些不自然的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不能走。”
燕祈眉头微皱,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她,“花会表演已经开始了,你若在作了那样的诗以后中途离场,铁定会被打作焦点。”
云时微微咬了咬唇,他说的不是全无道理,自己方才那首诗也不过见着如此一片十里桃花被权利场上的东西玷污,着实见不过,这才随口念了那句诗。
只是云熠那边,她实在也是很担心。
“可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