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二娘,我回来了。”
“唉,雪鸳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她娘。”,王氏眼里有些许落寂。
云时拉起王氏的手,轻轻的捏了捏,“二娘,儿女大了,身在外实在由不得自己,雪鸳是个懂事的孩子,会回来看您的。”
“走吧,去吃饭吧。”
“嗯。”
饭桌上也只有寥寥三人,云羡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模样。
“回来了也不过来向我请安,这么些年在外面野的没点儿样子了?”
“二爹,是云时的不对,给二爹赔礼了”,云时微微屈膝,行礼。
“别以为你哥现在是个大将军了,就能这般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王氏在云羡面前还是还是当年那个温柔贤惠识大体的模样,“别说了,吃饭吧。”
云羡闷哼一声,止住了言语。
一顿饭下来,没一个人说话,云时觉得心口发闷,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燕祁紧跟在云时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太近了怕云时发现,太远了又怕跟丢了。
云时虽然乔装成个玉树临风的男儿,可毕竟没有寻常男儿的体态和力道,一个人在外总归有危险。
看着云时进了晋国北境的云家老宅,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燕祁在附近找了个客栈落了脚,琢磨怎么去见云时,顷刻,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日,自己被皇兄派人追杀,身负重伤,多亏云时出手相助,才留了条性命。
后来又是一系列的机缘巧合,命运的红线就这样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可是云时这次走得这么突然,这么安静,这么不凑巧。
虽说像极了平日里一贯的作风,可是总感觉这次有种一去不回的感觉。
感情真的是让人很惆怅啊,一夜碾转反复,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入睡。
“客官,客官,下来用膳吧!”
刚一睡着一会儿,就被店小二拍门惊醒。
燕祁耐着性子下了楼,随意吃了两口,忽然看到云时从客栈门口走进来。
揉了揉惺忪的朦胧睡眼,燕祁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只见云时不急不慢的跟店家要了一盘猪蹄,熟络的仿佛是和旧人说话。
“好咧,云小姐。马上就来!”,还打趣到,“承蒙云小姐大驾光临。”
“行了,饿死了,快去给我拿来,顺便泡壶热茶。”
看这神情,确认是云时无误。
随后,燕祁拦下了跑堂的小二,将盘子接到自己手上。
“客官,您要的猪蹄和热茶来了,请慢用。”
云时喝了一口茶水,二话不说的捧起猪蹄啃起来,过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
“喂,我说,你杵在这做甚?”
见旁边的人没反应,索性噌的一下站起来,准备树树云家小姐的威风。
“燕祁?你怎么会在这儿?”,惊得手上的猪蹄都险些掉了。
燕祁不动声色的说,“我来寻你,你为何不辞而别?”
“不为什么,想回家了。何况我留了书信给你们。”
燕祁沉默不语。
“既然来都来了,咱们做个了结吧。”,云时叹了一口气。
“店家,把那壶女儿红烫一烫,给我拿上来。”
“云小姐,那不是你您说您要成亲的时候喝的吗?”
“你别管那么多,拿上来便是。”
“好咧。”
燕祁静静地看着云时。
云时啃了几下猪蹄,揩了几下手,嘬了一小口酒,终于停了所有动作。
“你愿意接受一个比你大十岁的女人吗?”
“何出此言……”
云时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憋住了眼里的泪光,开了口。
“你现在看到的云时,曾在刚过花信年华,便死于她的夫君李慕的剑下。”
光这一句话,就足以让燕祁品读了片刻。
“可你如今不过……李慕……夫君……”,燕祁的神色越发凝重。
“曾经的云时在二十五岁殒命,重生后回到了十五岁的少女时期。”
“简直荒谬!你又何必编出这番荒唐的话来糊弄我?”
“晋元十三年,我哥击败了北方进犯的魏国,得胜归来,深得皇上器重,封他做了晋国的大将军。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我哥小小年纪参了军。我们兄妹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我不再需要吃残羹剩饭,睡只留有一扇窗户的湿冷地方。我有了属于我自己的睡房。我不需要再过寄人篱看人脸色的日子。我哥将我带离北境,接到了远在京都的云府。我哥也不用因为我想吃糖葫芦,去给人当人肉沙包,我这一生都忘不了他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从此闻着糖葫芦的味道就感到一阵恶心。”
“晋元十五年,在满盛京任她挑选的权贵子弟中,云家千金云时唯独了看中了不受重视的闲散宸王,李慕。我不知道那竟然是我噩梦的开始。”
“晋元十六年,在族里姐妹的嘲弄下,在哥哥十里嫁妆的护送下,我满怀期待地嫁入宸王府。”
“晋元十八年,这三年时间,我安心地当他的贤内助,为他打理财务,招揽贤士,安抚家眷,讨好太后帝君,为他的宏伟蓝图步步为营。说实话,我很瞧不起当时那个心机深重,精于算计的我自己。”
“晋元十九年,李慕随军选征,时染瘟疫,朝野商议之下决定放弃宸王及军队,是着了魔一般彻夜出发,带着云家的神医不眠不休地赶到他身边,照料左右,直至痊愈。”
“也是在那年,晋元帝由于废太子的事宜迁怒于他,那滚烫的茶水掷向他时,也是我挡在他面前,替他生生受下这份伤害和耻辱。”
“而后数年间,我苦心经营,央求哥哥云熠助其一臂之力,李慕终于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帝位,而我也被封为奉德皇后,共享无边荣耀。我以为人生终于不再是打仗和防守,而是成了丰饶的帝国,可以颐养天年。”
“然后呢……”,燕祁问。
“李慕坐稳帝位以后,便容不下权倾朝野的云氏一族,暗中培养亲信,一举拔掉云氏的根基,昭告天下云家十大罪,其中一条便是私藏皇室虎符,虎符是皇室十万铁骑的信物,是权力和兵力的象征。云氏大军是第一个踏进圣元殿,直接接触先帝的军队,而后云府被抄,找遍全府也没有虎符的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