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刚才还笑嘻嘻高兴得不得了的莫萌萌，此刻盯着两只泪眼汪汪的眼泡，望着一脸痴呆的叶梓瑶，哭得肩膀颤抖不已，“爸爸，妈妈怎么了？”
指腹擦掉眼角的湿润，莫邪违心露出一个笑容，“萌萌别怕，妈妈太累了，精神没有完全恢复而已。”
和许沐辰夫妻俩商量之后，莫邪决定带叶梓瑶去医院。
一路上还挺顺利，只要有莫邪在，叶梓瑶就乖巧得很。但是一走进医院，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叶梓瑶骤然金锁的瞳孔里装满了不安，她很烦躁地推开所有人，甚至是她最喜欢的莫邪，铆足劲儿冲向门口。
莫邪等人把她拉回来。
叶梓瑶疯了一样尖叫，“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
呼喊之间，叶梓瑶的指甲划伤了许念念的一侧脸，很长的一条血迹铺在白皙的脸颊，触目惊心。
许沐辰松开了叶梓瑶，揽着许念念走到一旁护着。
叶梓瑶瞳孔一直处于紧缩状态，眼神非常有攻击性，要不是莫邪抱住她，估计路人都会受到牵连。
许念念觉得面皮又辣又痛，紧张地拽着许沐辰的手腕，对莫邪说道：“要不我们先回家吧，梓瑶她看起来很排斥医院，你看她一脸很害怕的样子。”
叶梓瑶大脑还是很清醒的，她很激动地接过许念念的话，“对，我不要去医院，我很害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许念念想起了莫邪和莫萌萌最开始失踪的那一段时间，叶梓瑶的精神陷入崩溃状态，也是十分排斥医院两个字，最后还是许念念把医生请到了家里来诊治。
任谁看了她现在这副模样，都觉得心酸不忍，可不知道为什么，莫邪却很意外地很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她今天必须在这里看医生。”
许念念和许沐辰皆是愕然。莫邪抿抿唇道：“这是她的心病，以前我一直纵容她，会隔绝一切她害怕的东西，但是经过这一次分离，我觉得我做错了。她必须直面内心的恐惧，并且战胜。”
“她是以前经历过这些吗？还是身边的至亲经历过？”许念念问道。
莫邪垂眸看着缩在他怀里还在瑟瑟发抖但情绪明显稳定许多的女人，声音带着股难过，“她读书的时候认识了个很好的朋友，两人情同手足，瑶瑶的家庭本来就不好，那个朋友是世上第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但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朋友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复发的时候伤人伤己，当时两个女孩还在读中学，那个朋友感情受挫，病情没办法控制，瑶瑶硬生生把她拖去医院 但她没想到，当晚那个看似正直的医生，就在病房里强暴了还在病发的女孩，瑶瑶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了这些，当场和那个医生打起来，那个朋友不知道何时清醒过来了，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从窗口跳下去。”
莫邪轻声复述这些时，叶梓瑶似有了反应，压抑的哭泣声响起。
“从那以后，这就成了瑶瑶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个医生，没有得到一点惩罚，依然逍遥。但是瑶瑶，却要一辈子都活在良心的谴责当中。”莫邪声音越来越沙哑，“她排斥医院，更排斥医务人员。”
“怪不得当初我带她来看医院，一看到白袍，她就害怕。”许念念心情很难受。
人人都说医者父母心，可那些禽兽医生根本不配穿上那袭洁白神圣的白袍。
“如果是这样，梓瑶不会这么快就好的。”许念念莫名很理解叶梓瑶的感受，亲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被侮辱，亲眼看着她绝望地结束生命，那种不可言说的痛，根本不可能从心底彻底清除掉。
莫邪何尝没想过这个，但他想试一试。
叶梓瑶的脚下仿佛被粘住了似的，无论莫邪怎么诱惑怎么哄，她就是不肯往前迈出一步。
望着一直延伸的通道，那里陆陆续续走出身穿白袍的医务人员，每一片摆动的白袍，落在叶梓瑶眼里，都是恶魔一样的存在。
她痛苦地蹲下，眼泪模糊她的视线，双手穿过黑发，“为什么……为什么……”
听着她的哭声，许念念鼻头一酸，眼泪也下来了。许沐辰握了握她的肩头，低声道：“这里莫邪看着就好，我带你去看看脸。”
许念念摇头，她不放心。
如果等下叶梓瑶发疯起来，莫邪是不会伤害她的，心一软，让她跑掉了可怎么办？
莫邪注意到了这边，视线滑过许念念的脸，神情全是愧疚，“夫人，你还是跟着沐辰哥去看看脸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在许念念拒绝之前，莫邪补充了一句：“不要让我们再感到愧疚了。”
“好。”尽管还是很不放心，许念念也不想莫邪继续为难下去。
两人离开之后，莫邪继续哄叶梓瑶，但叶梓瑶眼神呆滞，一直默默地流眼泪，他的话仿佛丢进了真空世界里，一个字也没办法进入她的大脑。
最后，莫邪还是妥协，带她回家。
许念念看脸回来，立即上楼看叶梓瑶，叶梓瑶坐在房间里，对着白墙唱歌，她进来了也不知道。
莫邪从洗手间出来，洗了几个水果，分给叶梓瑶的许念念。
“要不我请医生回来看看吧。”许念念提议道。
“目前只能这样了。”莫邪叹了口气，神情深沉。
许念念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莫邪，你是警察，受过专门的训练，所以你们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强。但是梓瑶不同，她没有像你一样坚实的体魄坚强的内心，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地去揭她的伤疤，也不要逼迫她认清事实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因为有些伤疤，是永远不可能痊愈。
莫邪若有所思，低声道：“我知道了。”
叶梓瑶转过脸来，看了看他们俩，眼神像小孩子一样天真，伸出手掌，“我也要。”
莫邪笑了笑，把剥了皮的果肉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