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撇了撇嘴,像是没有听到邹兰的问话,事已至此,不管是该知道的还是不该知道的,都被他们知道了,陈瑶干脆不再装模作样。
过去陈瑶的确把邹兰看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得到了什么东西都要和对方一同分享,如果两人中的谁受了欺负,就联合起来为她出气。可是有一天这一切都变了,那就是邹杨兵的到来。他带走了邹兰,却留下了陈瑶。
陈瑶看着邹兰穿上了昂贵的衣服,看着她吃上了美味佳肴,看着邹兰享受着丰厚的物质,而她陈瑶却还是站在原地,穿旧兮兮的衣裳,吃简单的食物,只有偶尔她才能从邹兰那里分到一点东西。
陈瑶很不甘,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她越是去想,心里便越难受,她不比邹兰差,为什么是邹兰而不是她?为什么邹兰是邹杨兵的女儿,而她陈瑶不是?这个雪球在陈瑶的心中越滚越大,她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而对邹兰的嫉恨却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既然都弄明白了,那你可以走了吗?普行由我来照顾,这里不需要你!你走吧,以后也别再靠近他了!”陈瑶仇视地看着邹兰,警告道。这次的她一定要留住,吴普行选择的是她而不是邹兰。
被多年好友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再加上吴普行对她的玩弄……邹兰抿了抿唇,心脏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割成了一片一片的,她觉得连同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血肉,都要跟着飞走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邹兰的声音里带出了颤抖,可是她强忍着,她要在这两个人面前维护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邹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她不会祝他们两个幸福的,绝对不会,他们是幸福又或是不幸,都跟邹兰没有关系了。
邹兰一走出病房的门,眼泪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擦了一把,泪水却是源源不断地夺眶而出。邹兰干脆放弃了,就这么一路哭着,路边遇到的人都向她投以同情的眼神,以为她有重要的人得了重病。
她就这样走出了这所医院的大门,望着门外来往的车辆和人群,邹兰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
一所医院,不管绿化做得有多好,风景又有多美,都改变不了它身为医院所固有的色彩。那是不幸的颜色,是死亡的颜色。虽然有数不清的人在这里等到了治疗,痊愈回家,但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这里失去了希望。
在医院的附近,迎面遇见的多是愁眉苦脸的人居多,他们大多都各有各的不幸。
邹兰看着来去匆匆的人群,心想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她从前的那个家已经不欢迎她了,事实上,那个家是否还存在都已经成了一个问题。邹兰在医院里照顾吴普行的这些日子里,邹兰曾经去探望过一次邹杨兵。
邹杨兵的病好了许多,据他本人说已经快要康复了。他见到邹兰,既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跟她聊了一小会儿。
这一次,邹兰没有向他解释自己和吴普行的关系,私心让她不愿意把吴普行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告诉别人,而她的爸爸邹杨兵也没有问起。他只有在说到邹氏时,语气才会变得悲伤起来,那是他一生的心血啊,如今已经全部都没有了。
邹兰只呆了一会儿,邹本宇就回来了。他一见到邹兰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病房里拖了出去。
“别再来了!滚!”那时候的邹本宇向她吼道,“看到我们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你们一边对邹氏下毒手,一边来这里装模作样,是安的什么心!”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邹兰小声说道,“你照顾好爸爸。”
“他不是你爸爸!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还有,就算没有了邹氏,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爸爸,用不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来说!”
从头到尾,邹本宇都没有给过邹兰一次好脸色,只是不停地将她往外推,让她滚远一点。
在那次的探望之后,邹兰在电视上看到,邹氏没有了,邹宅也卖掉了,他们不知道搬去了哪里。而邹兰,也从此没有了亲人。
她伸手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突然发觉自己居然没什么亲近的人。
亲人没了,相交多年的朋友也没了,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人是在耍她,她还剩下谁呢?邹兰突然记起了一个人,那个屡次受她拖累的薛宝。但是她转念就打消了去麻烦他的念头,上次因为她已经薛宝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件事邹兰一直感到非常愧疚,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子经过,那孩子手中握着一根棒棒糖,自己舔上几下,胖乎乎的小手就往上一举,将手中的棒棒糖分给他的妈妈吃,那位年轻的母亲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邹兰的手不自觉地伸到了自己的腹部,记起了她原本也是有一个孩子的,但是没能顺利出生,还没有见到阳光,就已经过世了。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邹兰这么感慨着,记起了一件还没有处理完的事情。
不久前,她想办法取回了她请求一平村的医生为她保存下来的那瓶血液——那一小瓶她还没有出生就离开了的孩子的血,邹兰将这瓶血和吴普行的头发一起送去做了DNA鉴定。被爱情充满的她一心想着这是她和吴普行的第一个孩子,想留下一点痕迹作为证明,毕竟血液也是无法一直保存下去的。
现在那份鉴定书还没有送到邹兰的手上,邹兰考虑了一下,决定随它去了。这份DNA鉴定报告应该会被送到吴普行住着的那间病房,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让他知道他原本有过一个孩子也是一件好事。同时邹兰也想以此做一个了断,从此她和吴普行彻底的没有关系了。邹兰也没有力气去恨谁,从此以后他们只是陌生人,希望永不再相见。
邹兰收回了思绪,她随身携带的包包里还留着从前她做老师时存下的一点钱,她准备回一趟小时候生活过的孤儿院,回到那个她最初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就当是回家了,然后她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彻底开始新的生活,她要忘掉这里的一切,真正的重新开始。
邹兰在心底一片片拼凑着自己碎裂的心,而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将孤儿院的地址告诉了司机。出租车载着她在马路上行驶,公路向远方衍伸,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
在邹兰离开了病房之后,吴普行将视线从电脑的显示器上移开,望向了门口,那个女人已经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吴普行的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失落感,好像随着她的离去空缺了一块。他将邹兰当做茶余饭后的娱乐,给她一点温柔,看着这个愚蠢的女人沦陷在自己假意的温柔里。他享受着这种快感,享受着仇人的女儿喜欢上自己的快感,他还要做得更多,他要等她的心完全向自己敞开,然后再将她从顶端拍落,坠入无底的深渊。
现在吴普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为什么他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呢?他谋划了这一切,最期待的就是最后的结果,就是今天在这间病房里所发生的一幕。让邹兰那个愚蠢的女人同时享受被恋人和密友背叛的滋味,让她在失去了亲人之后再次失去朋友,失去一切的庇护所。现在应该是吴普行的快乐攀升到顶端的时刻,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得到预期的快乐?
吴普行为了这一刻甚至还亲身涉险,受了重伤,到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疗养。李维民突然绑架了邹兰,这原本是吴普行计划之外的事情,但是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那个女人的戒心很重,吴普行立刻就发现了这件事可以利用,他为此感到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最终的结果。
于是他单枪匹马前去营救邹兰,暗地里部署好自己的人,在李维民那群酒囊饭袋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瓦解他们的战斗力。
吴普行怎么会不管邹兰呢?他当然不会,他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他还没有得到收获,他是一定要去把邹兰这个愚蠢的女人救回来的,他不仅要救,还要救得轰轰烈烈,让那个女人对他感激涕零。
只是李维民比吴普行想象的要稍微难缠上一些,他不断地拿邹兰的性命来威胁吴普行。吴普行决不能让邹兰死掉,他一步一步地妥协,让对方变本加厉,最后甚至起了想要虐杀他的念头。吴普行不会坐等着自己被杀死,但是他一直在预估着场上的形势,他的人快要来了,只要再等一会儿。
吴普行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就因为他狠得下心,他才能取得今日的成就。没有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他怎么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人物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怎么年纪轻轻就一手创立了今天的吴氏企业?除了他的聪明之外,还靠着他的那股狠劲,不把自己当人一般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对自己提出超越常人可以做到的范畴的要求,所以他成功了。
这次的绑架事件也是一样,刀子刺在自己的身上很痛很痛,但是为了将来可以享受到的愉悦,为了自己麻痹和驯服邹兰这个蠢女人的大计着想,吴普行全都忍下了。他知道那个女人会为这一幕而震撼,会将一颗心都回报给他,而到那时,就是吴普行摘下所种的果实的时刻了。
可是,偏偏这颗他精心经营浇灌的果实却不如预想中的美味,吴普行失算了,他在想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这一切和他预想的不一样,明明整个经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