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过久,只知道那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光,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面带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吴普行迎了上去,还没有等他开始提问,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场面的医生就主动说了手术的情况。
“大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孩子没了。”他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大体的情况,就离开休息去了。
吴普行的心里涌上一阵欢喜,虽然为自己的孩子而感到心痛,但是邹兰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孩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比起朝夕相处的邹兰,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对吴普行来说分量还没有那么重。
刚经历过手术的邹兰非常虚弱,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看不见一丝血色,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要不是医生有言在先,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吴普行怕是很难相信她真的会没事。
他走上前,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就在不久之前,躺在床上的人是他自己,而邹兰则坐在他现在所坐的位置上,那时候她是不是也如现在的自己一般觉得心疼?
病床上的人幽幽转醒,她在看清面前坐着的人之后,艰难地开口问道:“孩子……孩子呢?”她的话音刚落,泪水就沿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虽然还没有得到答案,但是邹兰身为一个母亲,她已经感觉到了,孩子走了,和她的联系消失了。
吴普行的神色黯了黯,而后又振作了起来,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孩子只是贪玩回家去了,等你好起来,他还会来找我们的。”
吴普行想用这样的话安慰邹兰,但是邹兰却微微地摇着头,孩子没了,她的心里难过,她无法用吴普行的话来欺骗自己。这是她失去的第二个孩子了,邹兰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母亲,她一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她喃喃地说着,泪水不断地流出,止也止不住。
“这不关你的事,只是一场意外,谁都无法预料意外的发生。”
吴普行试图解释,可是邹兰听不见去。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他们……没有保护好……”
吴普行看着这样的邹兰心中不忍,他几番试图劝解都起不了作用,干脆不再劝了。
“好,你的确有错。不过我的错更大,我没能保护你们两人,最该自责的人是我才对。”
他的话让邹兰停止了喃喃自语,她张了张嘴,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不关你的事……”
“就是我的事。”吴普行固执地说着,如果邹兰要将这一切的发生怪到她自己头上,那倒不如由他来承担。
这时有两名警察从外面进来,其中一人手上还拿着一个厚皮本子。他们的视线往床上的女人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些许同情,而后转向一旁坐着的吴普行,对他说道:“请问你和这位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未婚夫,姓吴。”吴普行站了起来应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在床上躺着的邹兰听了他的话,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呢?
警察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检查过车子,发现这场车祸并不是意外。”
“你说什么?”
吴普行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也在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吴先生,请冷静一点听我说,我们检查过出事的车子,发现它之所以会在路上出事故,是因为被人做了手脚,刚开始还能正常运行,但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失控,有人要对您的未婚妻不利。”
吴普行的眼中闪过一片阴霾,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他都要他们付出代价。他们害得他失去了一个孩子,又差点儿失去邹兰,吴普行将这一笔在心里记上了,向警察问道:“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警察摇了摇头,“事件还在调查当真,现在我们需要邹小姐就今天经过的地方,以及车子的使用等情况为我们提供协助。”他说着看向床上的邹兰,问道,“邹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邹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可以接受调查。
警察将自己的疑问一个一个提了出来,而邹兰和吴普行则全力配合,就自己所知的给予答复。那两名警察将他们对话的内容做了详细的记录,而后离开了这间病房,去展开进一步的调查去了。
吴普行在他们走后,立刻拿出了手机给赵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也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虽然调查已经有警方在进行了,但是吴普行想做两手准备,同时他也希望能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来平息他胸口燃烧着的怒火!
吴普行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警方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他们没有查到任何有关幕后黑手的线索,只能初步判断车子是在那家母婴用品专卖店附近的停车场内被做了手脚,但是停车场拿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而调查也就在这里中断了。
吴普行怎么可能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在明知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是被别人蓄意谋害的情况下,他一刻都无法安生。幕后黑手可以做这一次,就有可能做第二次,吴普行必须尽快将他们揪出来!
为了查出背后搞鬼的那个人,吴普行亲自参与到了调查之中。虽然平常他很少这么做,但其实他对这些事情很熟悉,熟悉到他养着的那群人都比不上的地步。调查消耗了吴普行大量的精力,他连陪伴邹兰的时间都减少了许多,但是他没办法停下来,这件事就像一个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吴普行一定要亲手拆除这颗炸弹。
邹兰从手术后开始精神就变得很不好,她虽然口头上不再责备自己,但在她的心底,始终没停止过自责。她觉得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是事实,她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邹兰甚至觉得自己永远都不配再做母亲了,失去孩子的打击加上身体上的脆弱让她散失了信心。
吴普行看着这样的邹兰心痛无比,也因为如此他更坚定了要抓出幕后黑手的决心,只有这么做邹兰才会从这个心结中走出来,明白这并不是她的错,是那些算计她的人的错。
吴普行端着一碗粥,用勺子舀了一口,在嘴边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的时候递到了邹兰的嘴边。
“来,张嘴。”他像哄小孩子吃饭一般地说道。
邹兰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我自己来。”她小声说道。
“快吃,难得我有时间。”吴普行不理会邹兰说的话,只是将勺子往她嘴边递了递。邹兰无奈,只好张嘴吃了。吴普行又舀了第二勺,和刚才一样如法炮制,看样子他是不把这一整碗粥喂完誓不罢休了。
邹兰因为心里有事,因而胃口不大好,平常吃的比较少,但现在吴普行亲自动手喂她,她想不吃也不好意思起来,倒是比平时吃得多了,没多久这一碗粥就快见底了。
吴普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动作飞快地将最后一勺粥喂邹兰吃了,而后将碗放到了一旁,走到外面接起了电话。关于调查的进展吴普行不想让邹兰操心,因而事情的进展都没有告诉她,只是让她安心养病。
在吴普行出去之后,邹兰的表情就黯了下来,她的心结没有解开,在吴普行的面前只是强打起精神罢了,不想让他操心。她的视线穿过半开着的窗户,怔怔地看着外面。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邹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了一个微笑。吴普行推门进来,面带歉意地对邹兰说道:“本来想多陪你一会儿的,但是临时接到了汇报,我有一些事要先去处理,你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邹兰顺从地点了点头,吴普行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而后就匆匆地离开了病房。看着被关上的门,邹兰的表情再次崩塌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这声音停在了门口,邹兰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吴普行又回来了,她捏了捏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高兴一点。门外的人把手放在了门把上,转了一下推门走了进来。
邹兰看清来者的时候彻底愣住了,这个不是吴普行,而是一个邹兰许久没见的人。
“薛宝?”邹兰诧异地喊着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薛宝看起来还算精神,手上提着一个不算小的包,乍一看好像整个人都变了好多,但细看之下,又看不出是哪里让邹兰感觉不一样了。邹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说道:“你没事太好了,那次的事情……我……实在非常抱歉。”
薛宝关上了病房的门,眼睛直直地看向邹兰,说道:“你不必道歉。”
邹兰接触到他的视线,只觉得心中一凉,终于发现了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薛宝的眼神变了,从前他是温和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只要看入进去就能感觉到一丝柔和的暖意,就像温柔的水,没有攻击性。但是现在的薛宝不一样了,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好像出了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邹兰压下心中的违和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薛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先是往病房四周一扫,用审视的眼神将整个房间看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而后才看向邹兰说道:“身体觉得怎么样?”
邹兰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其实邹兰已经可以出院了,只是吴普行不放心她,非要她多住几天。
薛宝的眼神一闪,应道:“那就好。”他来到窗子跟前,将窗户关上了,同时将窗帘放了下来,病房内顿时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