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泓渊忍着万分喜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回了宫。颜蝶陌捂着胸口,明明很高兴,却不敢用力呼吸,生怕幸福很快就消失。
此时,宫里的公公宫女们开始送来聘礼,皇城中的名门贵族也纷纷闻风送上了贺礼。身兼管家之职的青禾忙碌着,一转身,发现颜蝶陌不见了。
“小姐?小姐?”
颜蝶陌哪里还听得见青禾的呼唤,她早就从后门偷偷地溜了出去。她睡了那么久,明天又成婚,现在自然得出来好好地放松放松。
如今是夜市,人流如织,颜蝶陌东逛西逛,睡了一觉之后,对所有东西都新鲜得不得了。
“卖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来一串!”颜蝶陌拍了拍前面的大叔,他一回头,望着她一笑。
“小姐,你好运气,是今天第八位客人,不用给钱。”沉大取下一支冰糖葫芦,笑呵呵地递到了她的手里。
“哇,”颜蝶陌笑得眉眼一弯,伸手接过:“大叔你人可真好。”
“是小姐运气好。”沉大一笑,转身就离开了。颜蝶陌咬着冰糖葫芦,望着吆喝着的大叔渐行渐远,高兴地挥了挥手。
一个人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久久不动。
灵敏的颜蝶陌转过身,一边咬着冰糖葫芦,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夫妻,礼貌地一笑,然后就去旁边的摊位看风筝去了。
万祁阳僵着身体,望着她欢快的身影走远。
千穆淡淡地道:“死心吧,她不是前世的她。”
“明白。”万祁阳点点头,自从魂门关闭之后,他身体越来越弱,他死去的时间也快到了。前世的他,便是在后天离开的。
“万祁阳,别看了,这辈子你都不会和她有缘分。”千穆冷冷地道,她现在虽然能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的身心和眼睛,始终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知道,呵。”万祁阳轻叹一口气,无论重来多少回,他都注定在后天死去。这么短命,想给她幸福也是不可能的了。
此时,颜蝶陌手拿一个漂亮的风筝,往回看了一眼,方才那对夫妻已经不见了。她喊着酸甜的冰糖葫芦,皱着眉头想了想,却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大婚如期举行,颜蝶陌欢天喜地成了万泓渊的皇后。此时她独坐在寝殿当中,等着万泓渊的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还没有到时辰,坐得腰都酸痛的她干脆站起来活动一下子筋骨。可是想想,她始终觉得不对劲儿。
一个宫女被唤到跟前来:“娘娘,奴婢在。”
“我问你,母后呢?”颜蝶陌皱着眉头道,今天拜堂,只拜了昌帝,却不见羽后,可是又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
宫女一听,伏在地上道:“娘娘有所不知,你病重期间,皇太后已经病逝了。”
“什么?”颜蝶陌一惊,她不过睡了一觉,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得了什么病?”
“疟疾。”宫女应道。
颜蝶陌点点头,想到在大婚之日谈这些有点不吉利,于是就再也没有问了。
“皇上为何还没有回来?”她问得脸红耳赤,也不是颜蝶陌心急,而是这都快过吉时了。
“回娘娘,皇上正和北王喝酒呢。”
“噢。”颜蝶陌点点头,听闻万泓渊和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感情还是不错的,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既然如此,我也去和他们喝一杯吧。”颜蝶陌撩起盖头,却遭到了青禾的阻拦。
听到动静的青禾走进来道:“娘娘,哪有新娘子现在出去的。”
“太上皇一向随我,什么规矩呀,我才不管呢,高兴就好。”颜蝶陌一边笑着,一边掀开盖头就往大殿上去。
她一来,众人哪里还管得规矩不规矩,都不约而同地屏息了起来。
正端着酒杯的万泓渊和万祁阳,更是紧张得不知所以。这奇怪的气氛,让颜蝶陌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你们不欢迎我?”
被酒呛到的容非子,咳嗽了几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夸张地道喜起来:“恭喜恭喜!见过皇后娘娘!在下容国容非子,今天一见皇后,气质果然非同凡响。这一看呀,和皇上真是配得不得了!”
“对对对对!”众人纷纷附和了起来,就连万祁阳也微微点了点头。
颜蝶陌脸红了一下,端起酒杯来:“我敬大家一杯!”
皇后举起酒杯,众人自然也不敢不从,也纷纷回敬了一杯。一杯酒下肚之后,颜蝶陌脸飞了一抹红,她莲步轻移,来到万泓渊身边,对着他一笑,明眸皓齿,好不动人。
万泓渊看得有点发怔,颜蝶陌笑了笑,又端起酒杯对万祁阳和千穆道:“听闻北王已经成亲,可惜我前段时间病重,没有参加你们的婚礼,也没有送上贺礼。我现在敬你们一杯,贺礼明天立马补上。”
万祁阳一笑,举起酒杯:“皇后娘娘客气了,此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今天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乃是万安之福。”
千穆在旁温婉地一笑, 颜蝶陌点点头,举起酒杯扬起脖子,一口饮尽杯中酒。这般豪爽的样子,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婚宴热热闹闹地进行到半夜,有点微醉的颜蝶陌不知道何时在万泓渊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皇后娘娘,洗漱了。”青禾掀起珠帘笑眯眯地走进来。
见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颜蝶陌哈了一口气,问道:“皇上已经上朝了吗?”
“回娘娘,今天一大早,公公就来急报,说有急事等着皇上去处理呢。”青禾一边给颜蝶陌梳头,一边为她挑选簪子,“娘娘,你是喜欢金簪还是翡翠?”
颜蝶陌轻叹一口气:“随意。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起来,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青禾一笑:“娘娘昨晚喝多了,等一下喝一口清茶就会好些了。”
茶?颜蝶陌怔了怔,很快就回过神来:“不爱喝茶。”
“要不奴婢为娘娘准备一碗蜂蜜水。”
“好。”颜蝶陌点点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不由地眯起了眼睛,“青禾,我昏迷的时候,经常做一个梦。”
青禾收起梳妆匣,笑道:“娘娘做什么梦?”
“我总是梦见我在一片草原上或走着或站着。可是有一天,我听见喊我名字,等我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有的时候,我还看见八岁时候的我呢。虽然是在梦里,可是感觉太真实了,现在想起来,总觉得乖乖的。”
颜蝶陌说完,轻叹一口气。青禾端上蜂蜜水,道:“娘娘兴许是累坏了,来,先解解酒。”
“对了,你可知道,皇上是有何急事非要去处理?”颜蝶陌接过蜂蜜水,语气中不免有些哀怨,有什么事情能重要得过新婚之喜。
青禾嗫嚅了一下,低声道:“娘娘还是别管了,不吉利。”
“说,”颜蝶陌皱着眉头放下碗:“吉利不吉利的,我都要知道。”
青禾抿紧嘴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北王今日在北王府去世了。”
颜蝶陌一怔,随即道:“这么突然?昨晚我和他喝酒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去就去?”
“听太医说,最近北王身子就不太好,昨晚又彻夜饮酒,恐怕是伤肝了,所以……”
“唉,”颜蝶陌摇摇头:“可惜了,他还这么年轻。”
青禾眉眼一低:“谁说不是呢。”
“可怜她的王妃,以后这么长的一生,日子可不好过。”颜蝶陌心里只感到一丝惋惜,毕竟她之前和北王夫妻俩只有一面之缘。
“生死有命,娘娘还是不要多虑了。皇上若是知道青禾擅自告诉娘娘这些,恐怕不肯饶过奴婢。”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只是,我还打算给北王补一份贺礼,唉……”颜蝶陌摇摇头,顿时觉得全身都酸软了,又回到床上躺了趟。
“咚咚锵。”忽然,一阵唱戏的锣鼓声响了起来,吵得颜蝶陌微微睁开眼睛:“青禾,谁啊?”
“回皇后娘娘,这是皇上专门给娘娘准备的戏班子。”
“噢?”颜蝶陌的心想到北王的死,总觉得胸口一股郁气不散:“心烦气闷地很,让他们的花旦进来给我唱一段。”
“是,娘娘。”青禾点点头,让一个宫女领着花旦进来。
颜蝶陌从床上起来,来到一张长椅上,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青禾,这茶苦。”
“娘娘,这是铁观音,怎么会苦呢?”
颜蝶陌听罢又喝了一口,口齿留香,没有方才的苦味了:“兴许是我昨晚喝太多酒了。”
“娘娘,戏班的花旦到了。”
颜蝶陌眼角一瞥,来了兴致:“孩子,你多大了?”
“十岁。”
颜蝶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人儿,颇赞赏:“虽然年龄小,可姿态风流,看来是一个好花旦。”
“谢娘娘夸奖。”
颜蝶陌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才涩涩地道:“浮生。”
紧张的青禾暗暗地搓了搓衣角,颜蝶陌又看了一眼他腰间的蝴蝶结,随后才道:“好名字,唱一段戏吧。”
“娘娘想听什么?”
“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是颜蝶陌小时候经常听的戏,娘亲最爱听了。
浮生微微一怔:“是。”
浮生宛转的唱腔一起,颜蝶陌斜身靠在长椅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