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王爷……他不行?”羽后淡淡地问道。
春喜愣了愣,答道:“回皇后,这王爷行不行,这得王妃才能知道不是么……”
“ ……”羽后一时气结,这玲珑大殿的人个个都牙尖嘴利的!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奴婢告退。”春喜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三更半夜地召她来,还要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真是让人羞红了脸。
“哼,不行最好。”羽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在迷阵困得太久的她,终于慢慢倦了累了,卧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那双一直盯着她的大眼睛,又在黑夜中闪了闪。
“呼……”一阵白烟,轻轻袅袅地吹了进来,一个人“吱呀”一声地打开门,来到她的床前。
黑暗之中,那个人拿着笔在对着羽后细细地描绘着,羽后的面容很快就跃然在纸上,那眉眼,那脸型的轮廓,栩栩如生。
过了一会儿, 那画上的细节完成后,门一关,那悄悄来的人,又悄悄地退了出去,羽后整个过程熟睡着,对这个人的到来,一点意识都没有。
夜色越来越深,颜蝶陌把小秋息交给高老太太后,便去寻万祁阳,不料哪里都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她百无聊赖地抱着寒穿剑和那枚新剑坐在台阶上,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今晚的夜空真是一颗星星都没有啊。她低头,望着怀里那把新剑,喃喃一句:“叫你什么好?”
那离火灿烂甜腻的笑容,浮现在她脑海里:“就叫你离魂吧……”
可这名字,听着就让人心伤。颜蝶陌琢磨着换一个,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离火来得快,去得快,如同没有想过他的到来,她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去……
“疼吗?你放心,谁把你变成这样,我就杀了他……”颜蝶陌低声地呜咽着,搂着两把剑,像是当初离火死皮赖脸地抱着她一样。
一张纸被她用石子压在旁边,上面有羽后的模样,颜蝶陌拿起那张纸,看了许久那幅画,要做的事情太多,她不能干坐着悲伤。
想罢,她站起来,往寝殿走去。
冬日里的陵水,太阳升得有点晚。一夜没睡的颜蝶陌,望了望外面刺眼的阳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此时书桌上六五幅画,分别是昌帝、羽后,万泓渊、莲母、以及万祁阳,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陌生的男子,有几分万泓渊的模样。颜蝶陌用毛笔,细细地描绘着细节,是否成功,就靠它了。
那陌生男子是标准的鹅蛋脸,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轮廓她不是很确定,可还是大致画了一双。
在这件事情上,她深知不能较真,只求传神。
终于画好了,颜蝶陌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来人,洗漱。”
几个宫女应声而进。
“王爷去哪儿了?”颜蝶陌洗了把脸问道,这一夜,万祁阳都没有回寝殿。
宫女赶紧回道:“昨晚王爷看了一晚的典籍,后来就在西中殿疲惫地睡去了。”
“知道了,”颜蝶陌抖了抖手里的纸,继而道:“备好糕点,我去给母后请安。”
“是。”
颜蝶陌淡淡一笑,羽后不是对她这个儿媳不满意么,既然如此,礼节就得跟上。
南中殿内,羽后一听颜蝶陌准备请安,冷声道:“本后昨晚没睡好,不见。”
春喜一听,这皇后讨厌王妃,果然不假。她赶紧回道:“王妃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而且,她还要奴婢传达,她带了一个故人和皇后相见,想必皇后一定欢喜。”
故人?
羽后眼一挑,她在万安国没有故人,这个颜蝶陌的鬼把戏,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见。”
春喜为难地回道:“是。”
她忐忑地推出去,对正在外面候着的颜蝶陌道:“王妃……皇后说不见。”
颜蝶陌一听,“嘭!”地一声踹开了门,又“嘭”地一声关上,给点面子就懂得往上爬了,不见也得见!
羽后一见这人直接闯了进来,怒道:“一点规矩都没有!”
规矩?呵!
颜蝶陌把手里提着的糕点扔在地上:“你杀父皇的时候怎么不想规矩,你杀万祁阳的时候,怎么不想规矩?不念情义也就罢,你一个皇后,有什么资格弑杀皇帝和王爷!”
颜蝶陌突如起来的怒火,喝得羽后脸色难看极了:“先是锁住我内力,现在你是要动手了?”
“是!”
颜蝶陌怒喝一声,双手一张,一个迷阵瞬间包围住羽后,那迷烟,窜入了她的口鼻,令她的精神开始恍惚,目光开始呆滞。
“咻。”颜蝶陌内力一发,那个画在纸上的男子形象,在羽后的瞳眸中出现。
“是他吗?”颜蝶陌怒喝一声,这陌生的男子她只见过一次,可记忆还是有点深刻的,现在只剩下他,是那个可疑的异类。
而事实证明,他就是!
羽后原本应该朦胧的双眼,此时眼眸一闪,竟闪过了兴奋,这是前所未有的。
颜蝶陌不断地提升内力,让羽后的幻觉越来越真切。随着大量的内力涌进,羽后在迷阵和男子的容颜下,彻底迷失。
“鹩哥,鹩哥。”羽后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颜蝶陌竖起耳朵听了听,鹩哥?
正当颜蝶陌要听得更清楚的时候,一股外来的内力冲了进来。
数十个蒙面人,一下子将迷阵冲开。突然受到干扰的颜蝶陌,被迫一下子收回全部内力,鲜血一喷,倒在了地上。
“呃……”颜蝶陌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只见那些蒙面人设置好了内力屏障,防止颜蝶陌的再次靠近。
可颜蝶陌已经不需要再靠近了,她挣扎着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丝,望着目光眼神依然呆滞的羽后,冷笑一声:“鹩哥?”
她大袖一挥,踏出了南中殿。此时头上太阳朗朗地照着,她却感到分外地寒冷。
怎么办?
现在她该怎办?
该不该告诉祁阳?
纠结,心疼,怜悯,愤怒,种种情绪,全部都在颜蝶陌的胸口中盘旋,她望着天,只觉天转地砖。
那个陌生男子,是她最坏的打算,不曾想,这个她迟迟不肯给羽后看的陌生男子,真的就是他。
羽后的师兄,鹩哥。
颜蝶陌恍恍惚惚地望着天上的太阳,八年前极其平常的一幕,在脑海里浮现。
那是爹爹准备往蜚国的枉岗出发前,她舍不得那匹父亲的战马凌风,便到马棚和凌风道别。
不曾想,马棚内躺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正抱着凌风的马腿熟睡着。
颜蝶陌好不容易叫醒那个叔叔,他一见这个小姑娘,就来劲儿了。借着那没退去的酒意,拉着小小的颜蝶陌,开始巴拉巴拉地讲个不停。
很多话,颜蝶陌都不记得了,到昨天,她拼命地回想,只记得一句:“我可是和你们皇后很好的喔,小姑娘,你这么漂亮,要不要嫁给太子啊?”
那是年幼的颜蝶陌,只当他是发酒疯。他讲完之后,又倒在草堆上睡着了。
自此那天,颜蝶陌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酒醉的汉子。而这平凡至极的大叔,在她的脑海里,慢慢地淡去。
直到八年后,才重新浮上来。
上次在太子婚宴上恐吓莲依儿,颜蝶陌得知莲母和羽后是同门师姐妹,便暗暗查了羽后以往的关系。
可是,羽后来自不流山,除了昌帝,其余人对羽后根本一无所知。而颜蝶陌小时候,只听过昌帝有一次很小声地安慰羽后道:“以后我会对你们兄妹三人很好。”
原本毫无意义的画面和句子,在颜蝶陌的推断中,慢慢地被联系在一起。
颜蝶陌自觉一阵阵恶寒,眼珠子在眼眶中打转,那马棚里的那个男子,不断地在她眼前晃着。
虽然那男子头发凌乱,衣着吊儿郎当,还要浑身酒味,可是通过今天的描绘,她还是清清楚楚地想起了他的容颜。
他,和万泓渊有几分像。
特别是眼睛。
特别特别像。
万泓渊的眼睛,是整张脸最出彩的地方,炯炯有神,温和中又带上严厉。
而万泓渊身为昌帝的长子,怎么会和鹩哥像?
而这么一个这么明显的事实,想必昌帝一定也看到了。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
如果那个事实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解释羽后的一切疯狂举动?
不,最好不能解释,一旦是真的,那万祁阳如何接受?
“王妃。”一声轻轻呼唤,让她眼眶的眼泪差点飙出来。
她回过身,看也不看,一把就抱住了那个轻声唤他的人。
“ 又哭了,是不是伤得很疼?”万祁阳揉了揉她的脑袋,她虽然内力高,可也任性,就这样冲进去,也不管羽后有多少人。
她不应答,万祁阳叹了一口气,继而道:“我已经命那些人撤离玲珑大殿,母后走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事。”
“祁阳。”她没头没脑地说这一句。
“没事。”她摇了摇头,强忍着眼泪,不让它们落下。
她的肩膀开始抽动,万祁阳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好,我知道。”
夫妻俩在庭院之中相拥着,平静美好之下,暗潮涌动,而那边的高云鹤也有了发现。
不流山上,一个大叔坐在锄头上,口水激动地喷出来:“娃儿,你还是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