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拿着手机拨打他的手机,铃声从我身边刚才老陈坐的那张凳子传来,这小子手机都不拿走。
我一瘸一拐跟了下去,哪还见得着他人影?
约摸俩个钟头后,等得心焦的我终于等来了老陈。那家伙一把推门进来,气喘吁吁地奔向饮水机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光,又倒一杯,喝光,又倒了一杯,再喝光……
我急急问道:“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到底出去干啥了!?”
“找人打了那刺猬头一顿!”老陈面不改色道。“丫的他人很多,狗腿子多!不过都不是打架的料,我随便拉了几个朋友过去就干翻他们了,刺猬头被我踩得去了医务室!”
“你打了他?”我问。
“我一个人打的,我带着一群人找到了他,围住了他,那个家伙也横得很,但我不像他那样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就叫他单挑,他不肯,我管他肯不肯,一脚踹了过去。不过他看到了,及时躲开了,我立刻又给了他一个头槌,然后我们就打了起来。
我愕然,半晌后说道:“我……我原本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暗着来,他可是有靠山的啊!听说他爹……他爹……”
“管它那么多,我也知道他有靠山。”
“那你还打!?”
“都把你打成这样了,那我还不干他!?”老陈气不打一处吼道。
“可我们能玩阴的,好吧!?现在肯定闹出大事了!”我叹气道。“无论怎么说,先谢谢你了,这个事情,我自己来扛。”
“你那么怕干啥!?别看我那么冲动,后路我都想好了!不就是离厂嘛,工作重新找。
这些日子我留意了一下,在普通车间里有好多个进来都三四年的老员工,我跟他们聊了一下,他们说晋升的机会,很少很少,如果没有靠山,更别说什么升到什么管理职位了!咱走了算了!”老陈道。
其实我也有想过了这个问题,先是得罪了胡琳,胡琳一直都在报复着,现在又得罪了那刺猬头,我更是难以在厂里混下去了。我耷拉着头:“哪有说的那么容易,万一那家伙报警呢?”
“报警?他敢!是他们先动手了的,咱有目击证人!再说了,我爸是什么人啊,他爸就算是总经理还是厂长,又能拿我怎么样?这些你放心。”
我静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找哪的人陪你去干架?”
“黑社会的人,有钱什么搞不定!”
俩人都不说话了,好半晌后,我问老陈道:“我想喝酒,你要不要喝点?”
老陈站了起来:“我去拿酒。”
俩人到了外面的小阳台坐着,拿着白酒瓶子碰了起来。老陈喝了一大口,问我道:“没内伤吧?”
“哪那么容易?”
“明天帮你请假,好好睡一天。我现在心情很爆炸,我还想找那家伙再打一顿,然后再让他赔罪道歉!”老陈激动得手舞足蹈。
“算了。”
俩人聊到了大半夜,一人喝了一瓶半白酒,聊了如何辞职,然后再找新工作,然后如何去那边大展宏图。聊得俩人都激动非常,像是明天就要飞黄腾达不再受资本家压榨似的。
那晚俩人都醉了。
我是爬着回床上睡觉的,次日暖阳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我因为口渴醒来,见老陈是趴在床边的地板上的,四肢努力匍匐向前的形状,看来他昨晚相当的努力要往床上冲刺的,无奈没爬到便牺牲了。
我看了三遍床头的手机,清晨八点半,踢了老陈俩脚,那家伙仰起头来俩眼睁不开地说道:“关灯……”
我说道:“老陈,八点半了,你要不要去上班,不去上班就到床上去睡!”
老陈触电般的跳了起来:“八点半了!?完了,我们还没请假!”
“我是晚班啊,你是早班吧?赶紧过去,顺便给我请个假,我全身哪都疼……”
老陈进卫生间洗脸了。
我喝了一大杯水,继续钻进被子里睡。
他从卫生间里出来,说:“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请假。我下班后给你带回来点吃的。”
我重重吭了一声。
听着他跌跌撞撞踢倒了几个凳子后关上了门。
一整天的浑浑噩噩,直到傍晚老陈狂敲宿舍的门,我才懒洋洋地去开了门。
老陈提着盒饭进来,往桌子上一放,激动大声道:“你知道今天苍老师找我说了啥子么!?”
饿了一天,老陈的声音听进我耳中飘飘的,我走向桌子,拿出盒饭抓起勺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老陈又喊道:“他对我说,车间准备扩大规模。我和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工作也很认真,要提名我俩竞争车间里的副班长职位!”
我直接被噎住了。
老陈马不停蹄地说:“你也被吓到了是吧,我当时也在想是不是玩我们!你看看这个表格,是真的啊!我去办公楼那边转了一圈,果然应聘的人络绎不绝啊!车间要扩大规模,扩大到比现在的几倍还大。我们俩都有提名了,还有俩个人跟我们俩个竞争,你看你看。”
老陈把表格递过来给我,我看了一下,是一份岗位竞争人员要填的表格。
我愕然看着老陈:“那我们……我们还要离职?”
老陈一拍桌子痛改前非似的说道:“我也很纠结!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来的,月薪翻倍啊!好歹也是个官了,以后的路子就好走了!今天查了一下,整个车间也就你和我最有可能上这俩个位置,其他的那俩个竞争者,那脑瓜子和水平实在不如咱!而我们又干了那个刺猬头,怎么办怎么办?”
老陈焦急得如同烧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我也焦急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老陈挠着头,好久后下定决心似的一拍大腿:“明晚!约刺猬头出来!”
我看着老陈:“难道还想再干他一次再走?”
老陈哭丧着脸说:“还想干他啊?约他出来赔不是啊,然后割地赔偿……约定啥耻辱条约的。没办法啊,眼看咱就要蜕变了!要翻身了!你要是去了新地方,要多久才能搞到一个月五六千的工资啊!”
我坐着,空洞着眼神看向外面的天空,思索了很久,说:“明天晚上约刺猬头出来,咱让他海扁一顿,看看如何跟他好话说尽,再赔罪吃饭,我想他应该会咽得下去这口气。”
老陈说:“也只能这样了,原本想着打完就走的。现在形势有变,计划要改。先不说这个让人丧气的事情,说说竞聘副班长这事。
我们车间要扩大规模,就是说车间的人数要大幅度的增加,俩个副班长负责辅助班长管理车间的生产工作,那可是管着一大群人啊!那俩个和咱竞争的,不足为患,我们要是上去了,薪水翻倍,高高在上!有身份有地位!谁不想着削尖脑袋往上冲?”
他说完,从他拿来的袋子中翻出几瓶白酒,我问道:“还喝啊?”
“喝,干嘛不喝,你那点伤反正也死不得!大丈夫能伸能缩,做一次乌龟又如何!明天就拉下老脸给他们抽。”老陈打开俩瓶白酒的盖子。
“缩就缩!”
“还有一个事,就是我今天从苍班长的口气中隐隐约约感到,老苍其实是希望我们俩个能上去的,原因我是不知道,就是听他说的话其中有一句是好好把握吧。”
我奇怪道:“不就是一句好好把握吧,这有啥啊!”
老陈急道:“这怎么没有啥啊,后来他把那俩个和我们竞争的工友叫进去的时候我去偷听,他根本没对那俩个工友说这句,而且语气也不如和我说话的时候那么柔!”
“是吗?”我大喜。
“你看我像是骗你的吗?”
我喝了一大口白酒,重重吐出一口气,说:“看来,我们的人脉战术搞得不错!我担心的是苍老师就算是看好我们偏向我们,不过这由不得他说了算啊。”
老陈皱着眉头说:“那倒也不是这样说,我觉得他需要什么人才能帮得了她她清楚的,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车间里还有什么人能比我们俩个做得更好么?最终拍板决定的是人资部那边,可你不要忘了,苍老师有向上面推荐我们的能力!”
“这点我同意你的说法。”
俩人一边讨论对策,一边出阳台喝酒。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你家住在公共厕所,我家有电视机还有冰箱,你家只有屎坨坨屎坨坨,”老陈对着漆黑的夜空大吼大叫起来。
我笑着把烟头飞下去,看着烟头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其实这里挺好的。”老陈激动的喊了几句。
“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喊你妈妈啊!”
别的宿舍骂声一片。
清晨,太阳落在我脸上的时候我醒来了,洗漱完毕下楼向厂房车间走去。
很多上早班的工人潮涌一般涌向各个厂房车间,而车间里面值夜班看东西的保安们,则是疲倦如丧尸般的从车间里滚出来。
药厂和其他的厂不同,干干净净。统一的工装,年龄偏向于青年的工人们,整齐划一整洁的厂房,干净的道路,青翠的路旁树木,远处的群山,暖洋洋的朝阳,一切那么的美好。
倘若我没有惹上那么多的麻烦,我是绝不会有离开这儿的心的。
才进去车间,就被苍班长拉去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