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我紧张地问。
“我说了,要你履行诺言。”
“我真不能。”
“为什么?”
“我得还要事业,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对爱我的人负责,父母,家人,兄弟,朋友。”
“呵呵?那你对我不负责了?”她问。
“我一直负责。”我说,“不过我不是盲目的负责,我需要事业,否则我负责不起。我现在这个解决温饱问题的阶段,无法扛起养一个新家庭的责任。”
“来,让我看看你这张脸到底什么做的?变脸这么快!”
说完,她伸手使劲揪我的脸。
我任她揪:“其实我那时这么说,心底也是那么想,我想娶你,可我现在娶不起。”
“我很恨我父母。”她说,“他们给我造成了很多痛苦。”
“嗯,我感觉到你父母对你管的太严。”
“何止是严。简直比法西斯还坏,却打着爱的名义。我父母一心想为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别人介绍了前男友给他们,他们就要我跟他处。我从小被父母管的严,到现在都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一点经验也没有,见父母坚持也就从了,和他试着谈了。
见我长得好看,他倒是满口甜言蜜语。就被他这么骗了。后来发现不行,他懦弱粗俗、自私冷酷、心态阴暗,自卑又狂妄、满嘴跑火车,遇事就想逃避责任。这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要跟他分手。
可他心机极重,每次到我家都把我父母哄得好好的,让他们误以为他是个好人;我要和他分手,父母不让,说:‘反正他长得不错,人又上进,家里又好什么的,好不容易分手了,他们见迟威的家庭背景更好,又让我和迟威试着处处。”
“我靠,还有这样的父母?”
她的手机来电话了,是她妈妈,催她赶紧回家。
我要回去了,她说。
我笑了笑,叹气,说,好吧……
在路上,她和我又说了很多。
大致意思是说,她即使计划失败,也不会那么早嫁人,要我也不能那么早结婚,她不会再谈对象,而我,可以试着和别的女孩相处,但要老实跟她禀报,如果觉得有比她好的,可以提出让她不要找我,但无论如何,她都希望和我在一起,嫁给我。
什么事情努力了都会向成功的结果更近一步,我们俩一起努力。还要答应买一对戒指,不结婚,但要买戒指,一直戴着。
想了一会儿,我点了点头。
送她回家。
下车后见她妈妈从大门走出来,我直接掉头要走。
“等会儿。”她叫道,“亲一口。”
我刹车,她笑了笑,走过来探进头来亲了一口,让我走了。
车上还有她的香水味,带一点淡淡的熟悉体香味道。
路灯的灯光,懒懒地穿过车窗。
王俊文说,我们一起去买戒指,你要一直戴着,直到你结婚的那天才能摘下来。
我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揣摩着她的意思:直到你结婚的那天才能摘下来。
我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
我吐了一口烟雾。
回到了罗马商业区,晚上可以一个人去喝酒,也可以约上别人的。但今晚我想一个人。这样的一种行为,可以理解为伤感,也可以理解为装逼。
场子里唱歌的是个小姑娘,盘儿挺亮的,声音就不怎么样了,女版刀郎。
那就唱刀郎的歌嘛,二○○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可她不,偏偏要唱《梦醒时分》。
唱到副歌部分,她闭着眼睛,脸上很痛苦,很陶醉的样子。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一首歌里面有一个故事,而我在这首歌里面,有太多的故事。所以我就要了一杯酒,然后再要一杯。
我醉醺醺的爬上床,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还有件什么事儿,忽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太阳照到了屁股上,冬天的太阳不热倒是很亮。
换了身衣服去报到,然后到自选食堂吃早饭,选了一份牛扒、一份炒青菜、一杯牛奶,用了餐券,还加了六七块钱,这已经很奢侈了。
这会儿饭堂里还没什么人,可以坐在电视前面慢慢吃,CCTV5在重播巴萨皇马在绿茵场上奋力搏杀,跌跌撞撞的很具观赏性。
牛扒吃掉一半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欲望这东西就像洪水,堵是堵不住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又随手扒了两口青菜,起身去拿了车,一边往罗马商业区开,一边打电话给王俊文问她干嘛呢?
一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骂自己贱种!
我把车停到商业区后面那块空地,进楼直奔周大福专柜。
售金小姐很热情:“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说:“我想看看戒指。”
“送女朋友吗?”
“算是吧。”
“您这边请,这都是铂金的。您女朋友喜欢金的还是铂金的?”
我说:“你拿一下那个花纹简单一点的给我看看。”
“这是今年的新款尾戒……”说了一大堆后,她又问,“您想要什么价位的?”
尾戒,靠,怪不得那么小。
我想了想,算了一下,自己能支配的那张卡里大概还有五千多块钱。
“我想要一对的。”我说。
“那您看这边……您女朋友没来么?”
“没来,怎么了?”
“那您知道她戴什么型号的么?”
“不知道……L码吧。反正她身高一米七左右,然后一百来斤吧……”
“先生我说的是您女朋友手指的……”
“那我买了给她看了,然后再来调,不可以吗?”
“可以。”
“就这个吧,拿来我再看一下。”我买东西就这德性,如果时间长了就不会买了。
“好的,先生,尾戒还要看吗?”
“嗯?……噢,不要。”
“需要镶钻的吗?要不要这边看一下?”
“不用镶钻,也要铂金的。”镶钻我就负担不起了,就这样加起来肯定也要七八千。
戒指上两道简单的弧线托起一颗花,反着灯光不仔细看和镶了颗钻似的,我笑了笑说就它吧。其实钻石和玻璃到底能有多大区别?还不都是在佩戴着的心态上?
下午下班时间,我给王俊文打了电话。
开到厂门口,她已经在马路边等我了。上身白色外套内衬黑色V字领T恤,露出了美丽的锁骨,下身蓝牛仔裤白旅游鞋,完全运动打扮,她上来后我说:“起晚了?忘化妆了?”
“不好看?”她似笑非笑瞟了我一眼,“你嫌弃我了?”
我把戒指盒子拿出来递给她:“这是戒指,答应你的,我会努力做到,你看看,漂亮吗,不管漂不漂亮,你都必须接受。试一下,不合适的话,去调一调,诶,你想好了去哪了吗?”
她接过去,打开:“呀!这么漂亮啊!”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看着看着眼圈好像有点湿。
“凯……”
“嗯?”
“很合适,我很喜欢。”我看清楚了她眼圈确实有点湿了。
“哦对了,你还没说呢,我们去哪啊?别老在这儿,这儿不让停车。”
正好路过大学的门口,王俊文说想要进去看看。这所大学的校园不大,我把车停在门外带她进去步行。
我想每一个人都会喜欢校园,喜欢这里安逸,恬静,与世无争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里也有学术腐败,也有尔虞我诈,但绝不会像写在脸上那么明显,因为这里的主体还是那些对明天充满无限梦想的孩子。
果然,王俊文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她慢慢的走,慢慢的听着我说我在大学时和老陈干过的坏事,她慢慢的点头,偶尔眨两下眼睛。
我呆呆的看着她的侧影,我们这样走在这里还真像是两个不经世事的学生。
走到了这所大学的侧门之后我们到了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这时我身后突然转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我还没有看清楚她之前已经成功在我前襟上插了一支玫瑰花,当然受制于她海拔高度的局限性,只好委屈那支玫瑰在我肚皮的位置晃了两晃:“大哥哥,送姐姐支花吧,姐姐你好漂亮啊……”
我笑了笑,从口袋掏钱,王俊文蹲了下来,抓起了小姑娘的两只小手,晃了两下说:“小妹妹,你几岁啦?”
“六岁九个月!”清脆的声音。
王俊文细声细语的说:“还不到七岁呀,那你长得好高哦!可是你看姐姐和大哥哥都老夫老妻的了,还买玫瑰花干嘛呀?多浪费钱啊!”
小姑娘扑撸扑撸眨着眼睛不说话,估计是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场景。
老夫老妻?!这姑娘还真是语出惊人啊!你都这么说了我还会不买吗?
“小妹妹,哥哥买你花,多少钱呢?”
“五块钱,”小姑娘用力的伸出五个手指,“大哥哥你真好……”
我给了小姑娘五块钱,她蹦蹦跳跳的走了。
“这花挺漂亮的,你猜她长大后会做什么?”王俊文先开了口。
“我不知道,不过这么小就要出来赚钱可真挺可怜的。”
“她还很单纯,她完全可以要你十块钱,你也肯定会给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简单的年纪吧?”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我们每天都是喝的这里的水吗?这江水看着可挺浑的!”
噢,终于可以有说话的机会了:“喝习惯就好了!很多人游泳还要往里嘘嘘呢,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吃饱了撑着喝吐往河里面吐啊吐的。”
“你丫可真恶心……”
“我鸭?我怎么就鸭了?”
“‘丫’是北京话,我表哥家在北京,小时候经常去,他教我的。你会游泳吧?”她说。
“不是很会,游得比孙杨慢很多。”
她笑了,忽然叹了口气,“我小的时候,我外婆家家门口就有一条小河,河很小但水比这清的多,那时我常跟村子里的小伙伴偷偷下水抓鱼玩,有一次被水蛭咬了,很疼,我一边哭一边往下拉它,却怎么也拉不下来,我就拼命的哭拼命的拉……”
她语速很慢,望着起伏的江面,轻轻的转动那支红得发紫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