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看来,丢人丢定了。
同事们都在,领导也在,看到我这个把车间名声搞臭的家伙,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自己的兄弟那倒无所谓,关键是别的同事,因为我这个错误,拖了我们车间后腿,让他们好些天都在修理机器,几天都不能开工,而且各项工作分也被扣被停,这些都跟钱有关的。
“你怎么不进来?”胡琳站在车间门口,问我。
看着她那面无表情的面孔,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绑到了砍头台上。
而她,就是那个挥舞大刀的侩子手,手中的处分单,就是那块行刑令。
低着头走进车间,我不敢抬头,我怕看到同事们嘲笑和不屑还有愤怒的面孔。
胡琳和主任,还有厂长在台上说的,我一句没听进去。
偷偷往下面瞥了一眼,却见王俊文也在人群中,她此时也看着我,眼神里好像在传播什么。眼眶已经湿润,看来她还是真的舍不得我受罪的。
和她对视了一分钟左右,我也不明白她的神情在表达什么。
或许当时能感受到的只有舍不得吧,四周都在议论我,就当听不见,他妈的,全世界都在对你指指点点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个人,他在你背后挺着你理解你。那你就还有信心,还能勇敢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不需要别的闲杂人等认可。
这可能就是一种信念,一个不需要任何解释的信念。
车间里所有的一切皆成了空白,在这个教室里,唯一彩色的,只有王俊文和我。
走出车间后,我感觉如释重负。走在去宿舍的路上,仔细回味着骞龙工厂里带给我的快乐莫名的不舍就涌上心头。
当我从宿舍收拾好行李下来扔上车后,眼前出现的这个人让我愣在了原地。
此时空气好像静止了,沉默吞噬着我们。
她出现得如此的突然,我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能和你谈谈吗?”杨魅先打破了沉默。
“谈什么?谈恋爱吗?”我冷笑道。
“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的谈谈。”杨魅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恳求我。
我上了车,“我不想和你说话,从今往后,就当我不认识你。”
我刚想把车门关上,她迅速挡住了已经关上了三分之二的车门。
她掏出一个布娃娃,就是那次我们去郊游酒吧里得到的那个娃娃。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娃娃,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变得特别快:“你…想干什么?”
“你还记得这个么?”杨魅的眼睛有点红红的,可我一直对她的态度她都知道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王俊文,杨魅骗了我几次,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又在演戏。
说不定,又是为了给我下套子,利用我干什么才来找我的。
“记得又怎么样,杨魅我告诉你,我现在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这玩意。”我大声道。
“我只想好好和你谈谈。”
“谈什么,谈好了然后好利用我骗我?”
“我从没那么想过,我这一次……”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好了吧,你该忙你的去了。”
“我只是想和你解释清楚,可以吗。”
“我不想听你说了,你带给我的厄运还不够!?你害的我还不够惨!?让我没了工作,扣钱罚款我不说,让我被同事们工友们那么讨厌,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你真的不肯听我解释吗?难道……我们之间现在……从此之后要变成陌生人吗?”杨魅的这句话充满哽咽,我从没见过她如此样子,顿时,心有点软下来。
“我们之间?我们之间算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你当我傻子?骗了我多少回了?出卖我玩我。还说什么从此之后,做陌生人也比做被你害的朋友强。陌生人才好,我巴不得没认识过你!”我咬咬牙,一口气说完之后狠狠的把车门关上了。
感觉关车门时用了全身的力气,发动车子一踩油门走了。
开到厂门之前后,我心想,她现在是不是在那里还站着,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么?
心里越想越不舍,可如果我掉头回去,那么前面做得也都白费了。
忍,一定要忍。
还是忍不住,在保安跟我拿进出卡的时候,我还是倒车掉头回去了。
眼前的她已经无迹可寻了,但空气中仿佛还逗留着她的气息。
点了一支烟,我突然发现后座上放着刚才杨魅递给我的那个娃娃,她没有带走,是想送给我,让我和那个娃娃配对么。
对我来说,那些曾经都成了回忆,挥之不去的是曾经彼此的温暖。
她发信息来告诉我,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她。
我没多说什么,不可否认除了骗我出卖我,她还是一个对我很好的女孩,眼下却要分离,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老陈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喝酒。
我说他妈的大中午的喝酒,喝什么酒。
他说你别管,你来了就是,兄弟们都在。
来到了老陈他们所在的饭店,找到服务员带自己到他们所在的顶层最大包厢,推门走了进去,看见几兄弟和几个厂里的女孩在那三三两两的分座着,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和喝酒猜拳。
他们看到我的到来也都停下了,纷纷和我打着招呼:“老王你来了。”
正伟和彬哥两人笑呵呵的叫道:“老王,来坐。”
老陈大声叫道:“老王,这里。”
王偲让了下位置示意我到他身边下。
我也不豪客气的走过去坐下:“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大哥们。”
“这个事情呢,别人可以怪你,但我们这帮兄弟,没人会说你一句。”老陈轻声说道。
我一笑,还在感觉奇怪时,网打败就笑呵呵坐到身边对我说道:“老王,我们的车间,我们几个说了算,谁敢怪你一句。”
“恩,我知道你们不会,但其他人会,不过我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然后呢。”我也没有惊讶。
薛正伟也没有过多追问什么原因导致我出那么大的错,而是直接用眼睛盯着我严肃对他说道:“你不会想着要给我们车间的同事赔钱吧。”
“这个没考虑过。”
“胡琳不会让他赔的,放心。”老陈说。
“你们都什么意思啊?”我奇怪道。
“你和胡琳关系那么好,说真的,我们都觉得你还能回来,车间里,谁敢说一声怪你,我们干掉他。我们知道你在管着店,但是我们也怕你离开了厂里,怕你一出去就不回来了,我们那么好的兄弟。靠,跟胡琳好好说几句话,回来得了。”薛正伟说。
“我不是想走,可我没办法,至于说能不能回去,现在只能等了。”我说。
老陈说:“这些话,我和老王自己说就行,好了兄弟们,今天我们就喝酒,别去上班了我靠,喝酒。”
老陈对我说,兄弟们都不想我离去,大家一起在厂里干坏事久了,少一个人都觉得不爽,想让我去跟胡琳谈谈,让我回去上班,要不让我开口跟王俊文说也行,他觉得王俊文能帮得了我。
王俊文也说过能帮我回去,但我不知道她真的能不能帮我。
“喝酒喝酒,酒来了,今天什么事都别干了,我们就喝酒!”吴汉彬嚷道。
“好吧,喝酒!”我举起酒瓶。
没想到,老陈把王俊文和酥酥几个也叫来了。
我还没得和王俊文说上话,老陈和王俊文说了好久,然后他们几个坐在那边,喝了不少。
大约到一点半左右,我走出包厢准备去洗手间放水,刚回到走廊,就碰到王俊文正开门走出来,正有点儿脸色红红的,两眼水汪汪的,明显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造成的。
我就那样站在那不动,看着王俊文走来,不知因为灯光的原因还是故意,而没有注意到我,直到还有四五步之远才注意到我。
就忍不住惊讶的叫了一声:“啊,你也在这呀。”
我好笑的看着她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呀。难不成只许你来,不许我来么。”
“啊,不是,刚才陈朝晖说你忙着店里的事情。”王俊文赶忙回道。
“哦,原来我那么不起眼啊,我都坐在角落那里好久了。”
“陈朝晖一直和我在谈你的事。”
“我靠,他都污蔑了我什么。”
“没什么了。”她笑了笑。
又喝了不少,我的手机一直响着,我拿起来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来电。
干脆挂掉,关机。
这个时候,在我什么都没有的年纪,在我刚被开除的时候,我幸运的是还有一群朋友陪着我,他们给我钱投资,给我找回工作,给我信任,给我找回信心,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的么,没有。
整个下午都在喝酒,都喝了不少,酥酥貌似和老陈抱在一起哭了,薛正伟喝多后蹲着角落打电话,估计给cc打的。
其他几个好不到哪儿去。
王俊文挽着我的手,微醺道:“王元凯,我们走吧。”
这一声叫的好甜。
王俊文真的喝多了,说着说着,重心左移的身体突然失去支撑点,本来坐的不大稳当,这一下倒在了我的小腹上。
“俊文,你没事吧?”我拨开盖在她脸上的乌黑秀发,才发现她闭着双眼,已经睡了过去。
“俊文,先别睡啊,你还没跟我说去哪呢。”我轻轻推了她两下,她只是“呜呜”的哼了两声儿,根本没反应。
包厢里的他们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没办法,只好扶着她上了计程车,往罗马商业区我们店面旁边的宾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