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死了。
林文秋、王可可、筱雪三人赶到时,已是晚上十点,韦索正指挥搭建灵堂。
看到林文秋他们,韦索交代两句,迎了上来。
韦索穿着黑色的衬衣,胸口别着小白花,他眼眶微微泛红,手里拿着三朵小白花。
林文秋接过来,将一朵别在自己左胸,王可可、筱雪相互帮助,别在发际。
韦索领着三人走进灵堂,武烈躺在那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武薇薇跪在旁边,穿着孝衣。
作为孝女,看到来客,她都是要跪迎的。
林文秋三人是第一拨吊唁的宾客,武薇薇迎上来,双腿一曲就要跪下,两只大眼睛红肿的就像熟透的桃子。
林文秋托住武薇薇精细冰凉的小臂,内心也被一种浓浓的哀伤充斥着:“小薇,什么时候的事?”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你要节哀,要保重。”
“林大哥。”武薇薇美眸含泪:“小薇什么都不懂,爸爸的身后事,还要您多多费心。”
“你放心,我责无旁贷。”林文秋趁机送过去一股醇和的内息,武薇薇马上就感觉到了,她诧异的瞪大眼睛,身子似乎被充了电般,再不似之前那种弱不禁风摇摇欲坠。
“筱雪、可可,你们陪着小薇,我去给武哥上柱香。”
说完,林文秋来到武烈的脚下,赡养一遍他的遗容,然后在白烛上燃着三根香,插在武烈脚下的香炉中。
在这生离死别的一刻,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
默然伫立片刻,外面有人尖着嗓子唱道:“华叔德叔到。”
韦索将两位老人迎了进来,武薇薇刚要跪下,华叔拉住道:“小薇,节哀啊!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们两个老东西。”
武烈含泪点头。
华叔德叔上香完毕,到一旁休息去了。
接着,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随着一声哀乐的奏响,武烈的丧礼正式拉开帷幕。
听着沉痛的哀乐,林文秋不禁悲从中来,他走到院子里,编了一条短讯,分别给祝荣浩、宋小宝、张猛发了过去。
林文秋决定,把武烈的丧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什么叫风光大葬,什么叫极尽哀荣?林文秋理解的很简单,第一,场面要大,第二,有足够分量的人物出席。
林文秋第一个想到了县长胡高升,林文秋认为,只要他开口,胡高升应该会给面子。
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林文秋就拨通了胡高升的手机:“胡县长,你好。”
“是小林啊,这么晚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背景音乐?”
“哀乐,你这是……”
“武哥去世了,我主持丧礼。”
“原来是这样,需要什么帮助吗?”
“谢谢,不需要。”
“哦?”
“物质上的不需要,但需要精神上的。”
“小林,你说清楚点,我不是很明白。”
“我想,武哥毕竟为一方的和谐繁荣稳定做过贡献,现在他走了,我想给他办得风光一点。”
“这个没什么不妥,不过,你说什么精神上的帮助……”
“我想,场面可以搞得大一点,但是希望到时候您能够出席一下。”
“这个啊,我考虑一下,尽量安排。”
“那就打扰了。”林文秋声音转冷。
“没事没事,常联系哈。”
胡高升挂断电话,苦笑着摇摇头,这时,高琪琪走了书房,手里端着一杯中老年牛奶。
“谁的电话啊?”高琪琪将牛奶递给胡高升,趴在老公背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
“谢谢。”胡高升接过杯子,“林文秋。”
高琪琪同老公耳鬓厮磨着问道:“是小林啊,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吗?”
胡高升微微叹了口气:“武烈死了,他主持丧礼,希望下葬的时候我能露个面。”
“你拒绝了?”
胡高升歪头看了老婆一眼:“何以见得?”
高琪琪撅了撅:“因为看到你一脸无奈的苦笑。”
“你还真是目光如炬,不过,我只是悬而未决。”
“但是你打了官腔,小林生气了,是不是?”
“唉,年轻人哪!一点内涵都没有。”
“你为什么拒绝?”
“我堂堂一个县长,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怎么能够随便出席一个老混混的葬礼?”
高琪琪眉头微皱:“老公,这个理由勉强站得住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死者为大,就算他身前是个大混混,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就算你出现一下,也没人会大做文章:。”
胡高升沉吟片刻,道:“这样,明天一早,你代表我去吊唁一下,就说……就说我下乡调研去了,葬礼也由你替我参加。还有,我让政府办送两个花圈。”
高琪琪点点头:“老公,我可以替你去,但是,小林曾经帮过我们,人不能忘本,他虽然年轻,却不会胡搅蛮缠,你如果说出你的难处,他应该不会勉强你,但是你跟他打官腔,我担心你会失去这个朋友,你不是跟我说过,小林的背景相当复杂吗?”
胡高升细细品味着妻子的话语,左右权衡,过了三分钟,一敲桌面:“还是你替我去吧,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高琪琪离开了老公的身体,轻轻一叹。
拒绝就拒绝呗,胡高升居然跟自己打官腔,秋哥真是有点生气了。
来回踱步,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大人物。
乔德考绝对不会跟自己打官腔,林文秋坚信这一点,但是,林文秋还真没想给他打电话。
县委书记冉坤那里,林文秋想都没有想过,那是个原则性极强的领导,找他,纯粹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正在林文秋一筹莫展之际,外面来了几辆车,是张猛他们来了。
除了几个人的车,还来了一辆客货。
张猛、宋小宝、祝荣浩一起从客货车厢里往下拿花圈。
接着,从客货车驾驶室里下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张猛单独过来给林文秋介绍,老头姓张名扎纸,家传的扎纸手艺,是张猛本家叔叔。
老头现场扎花圈、纸人,同时还负责撰写悼词挽联。
林文秋心情正郁闷着呢,于是心理也有点阴暗,心想着张猛打得如意算盘,居然带着本家过来发财。
结果老头在张猛带领下来到林文秋面前,他用双手握住林文秋一只手,他的双手布满老茧,却非常有力,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你就是林董事长,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你老精神也挺好。”林文秋回握着,含笑应付道。
“我这次是毛遂自荐,还请董事长莫怪,猛子能够走回正路,全靠董事长您悉心教导,我们全家是铭感五内。”
“张叔,您言重了。”
“董事长,听说死者是你的关系,我就略尽绵力,这次丧事,我全都义务奉献。”
“啊?那么行!”林文秋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阵汗颜,摇头道:“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让您白忙活?”
“林董事长,小老儿心意已决,希望你看得起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文秋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同老头两人四只手握在一起:“恭敬不如从命。”
张扎纸有一支从事丧葬业务的专业团队,他接手之后,一切变得有条不紊,有序推进。
武烈的一张放大至五十寸的遗照被挂在了墙上,照片周围用黑布围了起来,照片上方用白纸书就四个大字“音容宛在”。
灵堂终于像一个灵堂了,林文秋扫视一番,频频点头,术业有专攻,干什么事,就得找专业的人。
时间过了零点,仍有陆陆续续的宾客前来吊唁,按照张扎纸的要求,在进门的地方设置了礼台,接受礼金、礼品,登记造册。
送花圈的,还要在簿子上登记上花圈。
张扎纸专门负责撰写悼词,他的两个小徒弟娴熟的扎起一个又一个花圈。
林文秋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老两少,然后一拍脑袋,拿着办事的软中华上去敬烟。
两个小徒弟憨笑摇头,张扎纸却是来者不拒,嘴里叼着,耳朵上别着。林文秋又给他茶杯里蓄满开水,然后虚心请教。
“张叔,武哥什么时间火化,什么时间下葬?”
张扎纸摇头晃脑:“现在是没什么讲究了,本地规矩,停灵三日,今天算一天,后天也算一天,后天清晨火化,随后下葬。”
“那这两天还请您老多多费心。”
“应该的应该的。”
林文秋朝灵堂方向走去,张猛碰了碰他的肩头,道:“秋哥,我叔还行吧。”
“太专业了,多亏有他,猛子,谢了。”
“你还跟我客气?”张猛揽着林文秋肩头,手上突然用力,企图跟林文秋亲热一下,结果林文秋脚下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让张猛很无趣。
林文秋摇头笑了笑,拍拍张猛肩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咱们的花圈送了没有。”
“还没,正要请教你。”
“你看着办,每个单位两个花圈。”
“好,交给我。”
“猪头和小宝呢?”
张猛耸耸肩:“不清楚。”
“嗯,你去安排一下,有时间自己找地方休息,我就不管你了。”
“去吧去吧。”
林文秋移步走向灵堂内部,原来祝荣浩、宋小宝正在跟三个女孩聊天。
武薇薇被分散了一些注意力,这会儿脸上不似那种期期艾艾我见犹怜的模样了。
“大家都在啊。”林文秋招呼道。
“林大哥……”武薇薇起身微微一躬,眼眶泛红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了,你们继续聊,看来我不该进来。”
筱雪道:“就是,你一进来,就把小薇给弄哭了。”
林文秋很无辜的摊摊手:“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