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孟衍君成功劝说叶黎后，叶黎提到，“毒娘子”杜若多次在陈国化州出现，化州在陈国西南方，地势偏僻，地形崎岖多山路。
最重要的是，化州与西域夷族接壤，且是陈国西南最富庶的州府。
想到这里，孟衍君不自觉低下头，长睫掩住漆黑如墨的眸子，难道事情真如陈王所言，是西域夷族的手笔吗？
孟衍君骑着马，有些心不在焉，见一旁的秦安一脸的不苟言笑，忍不住和他搭话：“秦侍卫此次也是去化州？”
秦安听见了转过头，一板一眼地回道：“回孟衍君的话，是。”
孟衍君饶有趣味地问道：“那倒也是巧合，‘毒娘子’在化州，钦差大臣代吾王巡视也是先到化州，这化州不过弹丸小地，莫不是有什么稀奇之处？”
秦安闻言一愣，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大概是吧。”
孟衍君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王上派秦侍卫南下巡视，可是民间出了什么事？”
“自王上登基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秦安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钦差巡视，只是王上宽厚仁慈，体恤民情，想要了解民生罢了。”
虽说秦安所言非虚，但是一向寡言的他突然说这么多话，落在孟衍君耳朵里未免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孟衍君见他问一句答一句，绝对不多说一句话，着实有些无趣，也就消了和他交谈旁敲侧击的心思。
他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叶黎和君漾就坐在里面，他想，还不如坐马车呢，好歹还能有个人说说话，哪怕叶黎总是呛他，让他下不来台，也好过这长路漫漫，无人解闷。
马车内的叶黎和君漾倒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在闲聊，几乎是一上马车，君漾就靠着车厢睡着了，叶黎则盘坐着闭目养神。
巫族的术法虽然神奇，但是对施法人而言却是一种巨大的损耗，五年前君漾为归祉施法，消耗过多，变得极其嗜睡，巫族的巫医当时诊断说，别无他法，只能慢慢养，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年。
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功力也慢慢恢复了，但是这嗜睡的毛病却留了下来。
从茂城到化州，平日里走陆路得二十来天，孟衍君一行人一路加急，也得十天半个月。
虽说叶黎身强体壮的，但是这趟越往南路越不好走，刚开始几天走在平路上还好说，到了后面几天，路蜿蜒崎岖，马车颠簸得越发厉害，叶黎整个人被折腾到虚脱，几日下来，脸色苍白，瘦到脱相。
孟衍君见她实在是要坚持不下去了，再走几里路就是驿站，便提议：“不如今天就先休息，左右明天就到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秦安看了看天色，想着今日也赶不到化州了，点头答应了：“那就在前面的驿站歇下吧。”
两人正说着，就听了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君漾叫停了马车。
孟衍君回头一看，叶黎掀开帘子跳下车跑到路边干呕，君漾也随她下了车，跟在她身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等她吐完，君漾打开水囊递到叶黎嘴边，叶黎就着君漾的手灌了两口水漱口，缓过来后，有气无力地说：“这化州我今生来这一次就够了，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孟衍君下马准备询问她的情况，刚一走近就听见她的埋怨，不由得轻笑一声。
叶黎耳朵尖得很，扭头瞪了她一眼：“好笑吗？”
孟衍君摸了摸鼻子，避开她的眼神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前面不远处有个驿站，我们今晚就歇在那儿了。”
叶黎靠着君漾，虚弱地点点头。
“你还撑得下去吗？”孟衍君温声问道，声音里却带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紧张。
叶黎也没发现，君漾却敏感地感觉到了，他望向孟衍君，眼神里慢慢升起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叶黎左手撑在君漾的肩膀上，准备走几步示意自己没问题，但是颠簸了一天，整个人都是虚的，脚下虚浮，走起来十分无力，才走了两步就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倒了，君漾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她，孟衍君见她要倒了来不及思考手就伸出去了，却是迟了君漾一步，有些尴尬地收回来了。
孟衍君握住手被在身后，提议道：“巫王这个样子，怕是坐不了马车了，这山路崎岖，骑马或许比坐马车要舒服些。”
然后只见他把自己的那匹通身雪白的马牵了过来：“如果巫王不嫌弃，不如就骑我的马吧。”
叶黎没什么表情，抿着嘴，“那你呢？”
孟衍君嘴角轻扬：“我？我就和君兄坐马车吧。”
于是叶黎也不推辞了，从孟衍君手里接过马，踏上马镫翻身跃上马。
猝不及防，原本温顺的马儿突然暴躁起来，扭动着身子不让叶黎上去，叶黎没提防，差点就被摔下去，这回孟衍君离得近，大手一伸，揽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抱下来。
“踏雪！”孟衍君放下叶黎，低声呵斥马儿，然后满含歉意地对叶黎说，“它平日很温顺的，大概是不习惯陌生人吧。”
“无碍。”叶黎拍着胸口，喘着气有些狼狈地回道。
君漾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说：“这马儿倒是忠心。”
孟衍君笑笑。
“那钦差大人的马可以借一下吗？”君漾问道。
只见那秦安也是一脸为难，答道：“我这马性子烈得很，只怕还不如公子那匹。”
“那这可如何是好？”君漾低头沉吟。
此次南下，因为事关重大，且不宜张扬，并未携带过多人马，这一时半刻也腾不出马匹给叶黎。
叶黎垂首皱眉，不自觉咬着下唇，她不喜欢别人因为她耽误事情的进展。
“若是巫王不嫌弃，不如，和在下共骑一匹马？”孟衍君提议道，“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着，江湖人不拘小节，左右只有几里的路程了。”
孟衍君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君漾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睛珠子一转，然后笑着说：“那就这样吧。”
“师兄！”叶黎尖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君漾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江湖人不拘小节，师妹不必害羞。”
叶黎无奈的跺跺脚，还是妥协了，十分不情愿地点了头。
一旁的孟衍君已翻身上马，向叶黎伸出手。
叶黎却直接忽略了，一手拍在马背上借力飞上马身，上了马却不愿碰到孟衍君，两人中间隔得老远。
孟衍君也不恼，心情明朗得很，笑得如同乌云散去的晴空，眼角眉梢笑意浮动。
“坐好了。”他向身后人提醒道，然后扬鞭策马。
叶黎还没准备好，马儿就跑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一个不慎，就直接撞到孟衍君背上。
“你慢点！”叶黎有些恼怒地拍了下孟衍君的肩膀。
“抱歉。”孟衍君道，只是他嘴里说着抱歉，却看不出任何歉意，“你抓紧了，这路不好走。”
说着作势又要扬起鞭子，叶黎没有办法，只得抓住他的衣角，板着脸，一脸的不苟言笑。
孟衍君看见她的反应，心情越发愉悦起来，也不在意她那不怎么好的脸色了，其实方才他是想说，抱紧了的，只是现在说，还是太唐突了。
只是同骑叶黎就不情不愿，让她抱他，只怕会让她炸毛。
孟衍君骑着马慢慢走在山路上，只觉得这风吹的刚好，夕阳落下的余晖也刚刚好，一切都恰到好处，包括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