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该走什么样的路?她接到通知后,再次梳理自己的处境优劣长短和爱好,现在比以前更清醒了:明年能得到的专科文凭,几乎只适合在行政单位底层混日子用。因为行政单位,文凭加关系历来是进阶之本。一介函授生,两者都处于劣势,即便在镇里稳住脚,也不可能有好的发展机会;以后能到文化局,想走出条路子也难。只是现在,可以暂不考虑离开,留个后退立足的地方。思维转到了民间演艺行业,能有一个象开永祥那样的演艺公司当然好,可太缥缈。她又审着自己的“乐体”,书法是否可作为未来的选择,能不能从其中找到人生的突破?
回成州的当天下午,她和骆晔又相见了,仅有的两三个学员都已回去,久渴的激情让他们顾不得场合,就在培训室里,两人疯狂了又疯狂,爱了又爱,完全将世界忘在一边。末了,衣不蔽体的拥在一块,一个说一个瘦了,一个说一个变白了,骆晔是天生的做爱专家,或许也是自修得来的或是网上深造的,总之太前卫了,女主人公有些不适应,因为按她的说法:讨厌死了。两人又捧着对方的脸,不再男左女右,男右女左也很美,胡乱的吻着,好久才打住。
忽然,骆晔幽幽的问:“依杰姐,现在有没有人追你啊?”
“你说呢?为什么这样问?”
“我害怕别人追你,我现身无分文。”骆晔说。
“言下之意你准备用多少来娶我呀?不想“代理“了啊?”乐依杰逗乐着说。
“这……依杰姐,什么意思啊?”
“说笑呢。”
“……比如,四十万够吗?比如等我两年时间,咱得挣钱,至少先有个住房。”骆驼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傻瓜,我们共同努力吧。”
“你等我啊!”
乐依杰不相信眼前的骆晔两年就能创造四十万这个天文数字,但他处于转变期,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好的。骆晔的努力也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决定要利用空余时间在书法爱好上寻求突破,办书法培训班。骆晔听着她坚决的口气,望着她,忘了言语。
当骆晔真打算和乐依杰共同走下去的时候,他对乐依杰理解开始逐渐变得仔细了,而单纯的他,思维范围难以覆罩乐依杰,有时更要依赖别人的评判来形成自己的判断,他身不由己的将她与王晴的话联系在一起,阵阵迷惘。
二人还是互相鼓励了一阵,次日,乐依杰服从安排回到镇里,开始新起点。
自从陆志强外出务工以来,就一直没回过,偶尔打电话回来给郑润芳,往往三言两语,证明他还活着的意思。他暗示他积累了大笔钱,不止一次对郑润芳讲,说只要他回来,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了。言下之意回来的时候,必然是衣锦还乡,谁都不可能把他同以前划等号,而每每说到这些的时候,他都是一种意气风发的口气,又似在暗示郑润芳给他传播传播,提前为他营造荣归故里的气氛。可是他一次也没寄回过钱,当初带出去的两千元也没给补回来。郑润芳对他伤透了心,不承望他能带钱回来,甚至不承望他回来,只要保持这种分居状态,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每次,她只是耐心的敷衍他。乐依杰回到家里,作母亲的最关心的事就是她的对象问题,反复告诫女儿不要蹈她的覆辙,这回她要帮女儿把好关,乐依杰还是决定再把骆晔隐瞒一段时间,没对她说实话。
在乐依杰回来的第三天,郑润芳又接到陆志强的电话,他说他下月要回来了,口气没了以有的夸张高调,还带着一丝垂头丧气的感觉,郑润芳听着他又把回来的确切时间定了,心里开始紧张。想让他过年后回来,又怕这样说会激怒他,只好没奈何的说:“那就早回来吧。”
可是陆志强吞吞吐吐的有难言之隐,郑润芳没觉察,把电话挂了,不到半分钟,他又打来,说他的四万多块钱工资昨晚不慎被小偷偷了,现在身上没有分文,他要等这个月工资到手后,才能回来。
四万多块钱失窃,郑润芳惊了下,问他报案没有?陆志强用十分理解公安人员的口吻说:“是报了,可估计没法,派出所挺难的,人手少,这种无头案,只有认栽的份。”
郑润芳仔细的听着,渐渐觉察这话有问题,因为她的生活圈子很狭窄,成天能让她琢磨的人也就只有陆志强,几年间她几乎把他琢磨透了。看来这一年多他在外都在编织发财情节,已然落幕要穿帮了,只好硬着头皮构思这样一个谎言来作为大结局。她淡淡的说:“没啥,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去,以后小心就是。”
回到宝东,她仍然首先被安排负责原文化站的工作,招商办还在组建中,届时只是在各办站所抽人而所有人并不离本职。乐依杰回到镇上,发现没法把办书法培训班的想法在镇上实现,她去中小学周边了解七八人,几乎没学生家长愿意学书法“不务正业”,干扰升学。她想再稳一稳,再了解了解后决定,她在电话里征求骆晔的看法,骆晔倒完全赞同她的计划,因为贸然行动的痛苦味道他算尝够了。
周二镇里召开工作大会,各村街道社区七站八所的全挤进会议室,为的是迎接市宣传部丁正宏来镇里开展群众评议驻基层干部的活动。宣传部长坐在会议中央,他说长期在上面工作,慢慢的就会脱离群众,官僚主义就滋生了,他来镇里,零距离接触最基层人民群众,就是要欢迎批评,越直接越好。人所共知,官员们这种接受群众评议的规矩,就象老太爷逗乐小孙子,任意孙子的小肉脚在怀中踢两下,小拳头打两下,权当是享受天伦之乐,如果真有人说其长短,反而会让人怀疑心理不正常。所以尽管领导们希望听到批评口气象猫在抓一样难忍,大家还是按成规只能当小孙子,拣不关痒痛的事说说或不说,能体现领导开明的作风即可,乐依杰象同僚一样,每人在分发的评议表上胡乱写了些没盐没味的建议,画勾勾,大家嘻嘻哈哈,十来分钟就都完了。
评议会后两天,他获得了一份奖金,原来去年她负责编写的镇志,果然在全县评比中获得了一等奖,县里奖励镇里两万,镇长抽出部分,对领衔此事的镇长王贵龙本人党政办主任和乐依杰各奖一千,算是意外收获;不相关的财政所所长和其中一名工作员也各五百,奖金是不公开,私下发的,避免引发其它人员的不平衡心理,几人象做贼似的悄悄揣进了荷包,钱是工作和人际关系的润滑油,政府部门又是高耗油机构,镇里领导总会不定时的以各种理由给职工们发钱,避免机器的各个部件干涸运转而发出摩擦噪音,甚至引起故障。
回文化站第一个周未,她实质性的参与了一件与文化有关的事。
镇里的为打造文化名镇而建立的“书画社”,自乐依杰父亲去世以来,继任的“书画社”社长老人家基本没开展过什么活动,这位老人家上月去世,镇长才想到把退休多年闲居在外省,最近才回乡准备长期定居的前前任镇长拉来担任社长,让他把这批爱好书画老人凝聚在一块,避免他们走上精神邪路,练邪功,每年不定期搞搞雅聚。这天是“书画社”定的第一次聚会的日子,镇长委托乐依杰代表镇政府去参加一下,发表祝贺什么的,还要表示中午的雅聚费用由政府买单。她到场例行祝贺发表完后,恭听他们书画高论,看他们挥毫表现。
二三十个老人轮流写画,这群老人家居然都不知道乐依杰的书画底子,也不知道她是省市书协会员,他们一边就历史上大堆书法名家王羲之颜真卿怀素苏轼谁比谁高明展开讨论,而后争论,而后争吵,而后面红耳赤,几乎要拔拳相向,古人的排名问题跟他们几位的面子已生死攸关,好不容易大家才打住;而那几位最年长的,作品都非常潦草,难难辨认,他们同样心照不宣的标准就是其字越草,其功力越深厚;普通人越认不得,越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