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高佑琅捂着自己的胸口，那一瞬间爆发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再一次低下头，他的眼珠子近乎要夺眶而出一般的圆瞪着。剧烈的痛处让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别的事情。
他想着如今兵临禁城之下的那些侍卫，看着面前的金銮殿，那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御座，心中的遗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了过去。
到底杨绮怀还是下定了决心，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那份东西端进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维持着如同平常一般淡然的面容，以及对于高佑琮几乎掩饰不住的爱慕之心。
这是杨绮怀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有这样厉害的做戏的天赋，即便是在高佑琅有些调笑的疑问：“怎么今日突然想起来要到书房来给我送汤了。”
她依然能够维持着八风不动的假面，看着高佑琅道：“听闻今日是王爷的大业将成之日，妾身怎么能不为陛下献上一份庆功的贺礼？”
本就是抱着今日必定会事成的心态的高佑琅也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还揽住她道：“若是这大业已定，那后宫之中的皇后之位必定为你亲手奉上。”
“好。”杨绮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掩饰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和红肿的眼眶，只当做是满心的信任地望向了高佑琅。
只是当转身离开了前院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脱力了一般地蹲在了那里，这一刻她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软到根本没有办法走动了。
而背后的中衣早已经因为害怕被发现的恐惧而生出的冷汗浸得湿透了，被如今外面尚且只能说是温和的春风拂过才生出一阵阵的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出了这样冲动的举动的，可是这本就是自己的决定，只是听见高佑琅那一句“皇后之位，亲手奉上”她却忍不住动摇了。
若是这样深沉的承诺也能够许下，或许高佑琅并没有想象当中那样并不喜爱她？兴许只是因为局势所迫，才不得不和莲侧妃周旋？
她心中不禁滋生出无尽的后悔，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去将那碗汤盅抢回来，但是若是抢了回来，那一切，可不就暴露了？
若是没有，当真让王爷蒙受这样的苦难，当真是对的吗？杨绮怀无助的捂住了自己的面容，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竟然是满面都已经被泪水覆盖了。
“娘娘？”邵之云的声音绝对算不上是温软，大约是因为是京城根长大的孩子，反倒是让人听来就有种安稳的低沉。
不知怎么的，若是旁人，杨绮怀尚且还会觉得难堪，只是若是这个人是云娘倒也还算好了。反正邵之云见到过的她崩溃的次数当真也算是不少了。
她这时候尚且还有心思自嘲自己这是虱子多了不愁。当真是连面皮都不要了。
“娘娘你可是还能站起来？”邵之云俯下身，其实她早些时候就在这条路上等着了，她在赌，夹竹桃的那件事情绝对足够让杨绮怀下定决心。
加上这几日，王爷对于莲侧妃的抬举之一绝对是有目共睹。以杨绮怀那冲动的性格十有八九是会走上这天显得有些偏激的道路的。
邵之云心中这样分析着，只是没有看见杨绮怀的身影她尚且还不能够确定。这下子看见杨绮怀几乎是要瘫倒在这里的状态，她心中便定了下来。
从那山石之后转了出来，邵之云将自己的唇角透露出来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然后方才将露出自己格外温和的一面，如同平日那般，仿佛自己绝非是布局之人。
“云娘，是你。”杨绮怀抬起头，她自己都能够猜到自己这个时候是有多狼狈，那精细描画的眉目必定是成了一团糟。只是她这时候甚至都不想去管这些事情了，若是能够眉目精细就能够叫王爷回心转意，她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嗯，娘娘可是还好？”邵之云却是温和地替她擦拭了面上的狼狈，看上去十分顾忌她的面子，却反倒是让杨绮怀有些自暴自弃地坐在那地上。
她抬起头，反问邵之云：“我这般是不是太不符合荣王妃的身份了？”她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恪尽职守地守着自己的本分，守着大家闺秀应该有的尊贵，却最终还是没能够敌过人心。
“娘娘很好。”邵之云从来在杨绮怀面前都是这样，总是能够把握住她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即便是如今情绪几近崩溃的情况下，也依然能够如同在悬崖上悬了最后一张网一般，让她以至于不必真正奔溃。
她伸出手去，邵之云连忙将她搀扶了起来。杨绮怀摇摇头，道：“你瞧瞧我，这才活了多少年？怎么就能够让自己这么多年就陷在了一个‘争’字里头呢？”
邵之云抿抿唇没有说话，杨绮怀却是拍了拍扶住了她的手：“其实我到如今都尚且不知道云娘到底是比我大还是小，只是若是今后还有机会，能够早些脱离这个泥沼就早些脱了去罢。”
对于王府来说都仿佛是个透明人的邵之云若是当真想要趁着今日这个机会逃出去，说不准也是一个好机会。
没有谁能够比杨绮怀更知道这今后将会是怎么可怕的一个地方。虽然地方兴许能够挪到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头。可是只怕更多的肮脏之事更是会蔓延开来。
“那娘娘呢？”邵之云微微低了头，遮掩住自己不知所措的神情。她留在王府，就是为了看见高佑琅从那高位上跌落下来。唯一支撑她的也不就是对于高佑琅的恨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已经和正常的生活脱离了太久。当真真切切感受到杨绮怀是当真如此说的时候，心中也只余下了慌乱了。
“我？我逃不脱了，你瞧瞧我这么多年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啊……”杨绮怀怅怅然叹息一声，所有的话语也没有再言语下去的必要了。
“您……”邵之云张了张嘴，想要将真真切切的事实告诉杨绮怀，但是她在那一瞬间忽然是感觉到了自己大约是不应当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又慌忙地止住了嘴。
“怎么？”杨绮怀看了看邵之云，想了想，“你不必担心我了。我好歹也是纵马京城的小霸王，就是皇后娘娘都压不过我的气势去。”
杨绮怀摇摇头，想起自己近乎荒唐的，该明白不明白的少年时，若非是当年的执念她怎么会是如此的境况？
邵之云没有再开口了，她知道无论此时说什么都是不应当的，就好似杨绮怀当真这个时候也并非是想要个回应，只是更似乎是自说自话罢了。
等到了主院，邵之云到底是没有进去了，杨绮怀也松了搀着她的手，毕竟这么长一段路，好歹也松泛了许多。
她摆摆手，摇摇晃晃地往主院里头走去。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邵之云站在外头，听见了里面的惊呼声，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值不值得，可是走到了如今什么回头路都已经没有了。
可是她好歹能够有安稳和安定的未来，这是她从陛下那里得来的承诺。即便是青灯古佛，但是好歹也算是了断了自己的心愿了。
那杨绮怀呢？等到这件事情当真终了之后，她到底又应该是何去何从？邵之云心中略过些许的茫然，只是很快她就斩断了这些不必要的繁乱思绪。
若是这些心情能够让人从困扰当中解救出来，那她如今恐怕早就是天下第一愉悦之人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哪里有那样愚笨？
邵之云摇了摇头，将所有的思绪收下，暗暗握拳，既然已经拉开了帷幕，就只管往前行便是了。
“看上去还当真是一无所知呢。”陶叶嘉坐在自己殿上房梁之间，她自己都尚且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周遭巡逻的士兵早在人并无察觉的时候多了一倍有余，甚至这些人身上还带着未有能够退干净的血气。
他们分散在许许多多拱卫宫殿的巡逻的士兵当中，再加上刻意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倒也不至于那样的显眼了。
“马上好戏就要开锣了，这席下听戏的人，没拿到报幕，哪里知道今天演的是哪出？”高佑琮在她身边如此说着，谁都知道就算是高佑琅回来到这宫中，第一个要去的必定也是奉天殿。
他二人在这里哪里当真能够看成戏？
“你这番话说的可够颠倒了，咱们不才是那看戏的人？”陶叶嘉摇了摇头，若是他如此这般说，到仿佛是颠倒了次序一样。
“你怎知我就是那看戏人？”高佑琮神神秘秘地笑了笑，他那些布下的棋子，今日谁知道会是那能够让高佑琅彻底败退的稻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