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陶叶嘉抬眼望去，就看见高佑琮站在殿门前，半明半暗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拉出他好长一段影子来。
“既无公事，不如先回来看看了。”高佑琮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面上也带上了温浅的笑意，看向陶叶嘉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情绪。
其实方瞧见高佑琮这副样子，她心中便有了成算，必然是这消息不慎被人传到了太子耳中。她约莫能揣测出这些人的打算，必然是不会让太子先行知道了这其中的事情的。
只是她这时也不好说出来，既然高佑琮这会子还不到她晓得了这件事情，那么还是委婉一点地告知得好。
遮着瞒着，指不定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这样想着，陶叶嘉起身给高佑琮换了外袍的时候忽然就提起了这件事情：“前些日子耳闻宫外有所传言，妾身实在是惶恐不安。”
“你怎么知道了这件事？”高佑琮眼睛一眯，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立在旁侧的余定。他自然是不肯将那等凛冽的眼光放在陶叶嘉身上的，但是能够听闻这件事情的余定就不一定了。
“不过是出外的时候偶然听闻的，哪里值当这么在意？”陶叶嘉抿嘴浅浅地拉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看上去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气恼的样子。
“我，只是，这般污言秽语，实在是不应当传到你的耳中。”高佑琮本想说些什么开解一下，但是此事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无论说些什么似乎都算不上合适。
“无妨，既然我做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必然是要候着那些觊觎之人的攻讦的，只要你肯信我就好。”
陶叶嘉露出了个有些柔弱的笑容，哪怕这种笑容与她实际的心情并不算符合，但至少她也是能够豁出面子做出来的。
男人说的话，她可是不能够全信的，何况这还尚且不是婚姻法规整的现代。即便是与高佑琮之间有着那样深厚的情谊，但是她也不能够拿着这份情谊去赌。
从穿上嫁妆的那一日她心中所存留的那些不安与对未来的怀疑，终究还是在这流言蜚语的攻讦下被激发了出来。
即便面上她看着也不过只是有那么一点对于这些话语的不满罢了。
“辛苦你了。”高佑琮一时间感觉到千头万绪都汇聚在了心头，平日里随手能够做出的锦绣文章，在这个时候却是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了翼善这都是值的。”虽说陶叶嘉私底下也偶尔会唤他这个小字，只是因为平素二人相处多是独处时光，他鲜少会听见陶叶嘉如此深情地唤这个小字。
又何况如今的氛围渲染，高佑琮心头到底是忍不住增添了许多复杂的情感。那汇聚在心间的情绪，一时之间都从他那双闪着光亮的眸子当中透露出来。
陶叶嘉却是十足兴许地避开了眼睛。
她对于高佑琮的情谊足够深厚，只是作为从异世而来的灵魂，她的敏感与脆弱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真切地体会到。
多留下一条退路，这件事情才是她一向的法则。
“那些闲人不过是盯着东宫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这么多似是而非的事情。”高佑琮对于当年的事情并不算知情。
陶叶嘉离开的时候几乎是恰好撞上了他登堂入户，进入禁宫确立身份的时候。那阵子兵荒马乱的，饶是高佑琮都不曾注意到陶家那样大的变故。
“他们也不算是说错。”陶叶嘉的眸光闪了闪，细细地与他说起了陶凡林的那些个事情，如今看来荒诞不经的事情，倒是没有想到在日后竟是成了东宫的弱点。
“这并非是你的错，只是那人却这么忽然地就出现在陶家必然是有什么阴谋。”高佑琮心中的情绪也忍不住随着陶叶嘉的讲诉而起伏不定，更是在听闻陶凡林忽然又重新出现在陶府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都紧张了许多。
陶叶嘉如此细致地告知，更是让高佑琮有一种自己得到了她的信任的感受，这不免让素来捉摸不透陶叶嘉的情绪的高佑琮心中更是欣喜了几分。
“只是不知道那领着你伯父出现的人如今在哪个地方？”高佑琮又忍不住问，虽然知道陶叶嘉兴许能够将许多事情都处理妥当，却还是不免要多担心许多。
“我让妙音领着人去跟着了，听闻是个江湖人士，只是……”陶叶嘉忍不住顿了顿，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蒋家如今已经是这个情况了尚且还要做妖。
“只是如何？”高佑琮连忙追问，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陶叶嘉，生怕她讲出什么让他接纳外面的谏言一类的话。
“只是这人，似乎出身蒋家。不过并不算是直系，甚至连旁系子孙都称不上。”陶叶嘉是通过妙音了解到这个人在江湖之中很是有一席之地，更是出了名的仗义和武功高强。
而这人的父亲对于如今蒋家的家主似乎又有救命之恩，也是蒋家一手培养起来的，也难怪他会接受蒋家人的差遣了。
不过为何这人如今竟然是并不在蒋家做事，似乎是在外面有着自己的一番事业，更是在江湖上立了门派，有不少绿林好汉都在他手下。若是能够将这么一个人招揽到东宫这一方也算是不错了。
陶叶嘉如此想着，只是面上到底是没有露出这样深思的情绪，不过是继续细细地将自己得知的那些事情逐渐的透露给高佑琮。毕竟高佑琮对于这人并不算熟悉。
兴许得知了这些背后的事情，会同她一样生出招揽此人的心思。陶叶嘉姑且如此想着。不过高佑琮的想法，她如今还是不要揣测得好，若是按照如今的情况她知晓了那些她并不愿意知道的事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
陶叶嘉的嘴角又忍不住泛出意思苦涩来，即使是心中还是尚存着对于高佑琮的信任，但到底还是有那么多的不信任存留在心中的。若当真是没了退路，她又当如何？
“太爷，你确定如此行事那东宫会如我们所料。”蒋家的家主忍不住开口问道。
蒋家太爷披着裘皮袄子，端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这还是蒋宣和尚且在贤妃的位置上的时候送到蒋家来的。
如今已经称得上是陈茶了。
蒋老太爷抿了一口便不乐意地放在了一边，又听得这蒋家家主如此说，便教训道：“你们这些人，好高骛远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得来的。”
家主张了张嘴，他好歹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只是这时候被驳斥了面子，难免有些挂不住。
“东宫太子，自然是有他的骄人之处，况且万岁必然是悉心教导，即便是存了疑虑到底也不至于会张扬出来。但是这太子妃却是不一定了。”蒋老太爷看了垂着头听训的家主顿了顿。
又继续道：“东宫如今的局面，十有八九是太子为了博自己的虚名所致，那太子妃心中自然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心中必定是存有不安，如今咱们也不过是添把火罢了。”
“老太爷果真英明，是小子糊涂了。”蒋家家主点头称道，只是心中还是不免觉得蒋老太爷实在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不过老太爷素来是希望别人尊着的，他姑且这么说着就好。
虽然这蒋老太爷的想法并不称得上是对的，却到底是揣测出了陶叶嘉心中存留着的不安的情绪。
只是这发酵的时间，要比他想象当中，来得更加长久些罢了。
“蒋家这么出手，当真是无所顾忌了。”虽然高见肃从未走出过禁宫，但是外面的耳目自然是少不了的，东宫这件事情，他也未必没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毕竟，太子妃入宫已经两年有余，却还是丝毫没有子嗣的动静，他也不得不多考量一些了。他的身子骨到底是不能够支撑多久了，看着皇室枝繁叶茂也能够安心很多。
但他这般纵着也不过是因为蒋家的这般行为能够让他看着东宫有些新动静罢了。亲疏却到底是分别清楚了的。
高见肃冷哼一声，到底这蒋家这些年下来被他们养大了心思。贤妃在这么些年里面当真是和蒋家一起被这些人养大了心思。
这样子的情况当真是让人觉得——恼怒。
只是他如今却是不觉得适合去插手这件事情。高见肃将那站在御书房外的徐直唤了进来：“蒋家这些事情记得多加注意！”
“喏。”如今徐直暂且接手了东厂的事情，因此这些宫外的调查也暂且可以交给徐直。只是高见肃有意让他东厂的新人培养起来能够以便之后太子差遣。
但是如今的情况让高见肃实在是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气，调遣起了东厂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