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师蜷曲着身体,无力地握着拳头。
悔恨的泪水涌出眼眶。
为什么那么珍贵的事物自己都保护不了呢。
训练师在心中呐喊着。
他说的很对啊。
自己不过是个自私鬼。
没有办法挺直胸膛。
没有办法反驳他。
自己没有那样的力量。
没有了精灵的庇护自己只是个谁都保护不了的弱者。
深深的无力感涌入心头。
“快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这种家伙第二次。”
管家接过了精灵球,收入包中。
少爷试着深呼吸了几口,调整了激昂的情绪。
两人背对着训练师离去。
我的这些话究竟是想说给谁听的呢。
少爷在心中叩问。
◇
傍晚
花园
“那个,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啊,第一次在少爷面前露出上半身。”
“啊疼!”
管家夸张地演绎着痛苦的表情。
“闭嘴!让你这么鲁莽。”
少爷坐在管家对面,拿着棉签沾着碘酒,在为他背上的伤口消毒。
“嘿啊,那那是因为少爷你遇到大危机了吧,身为贴身管家的我有义务保护少爷吧。”
“我可从来没承认过那种义务。早就叫你别跟着我。”
“不行的!森林那么危险,我必须时刻守在少爷身边!”
“滚吧。明天别让我再看到你。”
少爷冷漠地回应他的热情。
“嘿啊,哈哈。”
“你笑什么?”
“因为少爷这句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说了。”
“虽然少爷平常对人态度恶劣,经常大打出手,但其实是个好人吧。”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少爷把棉签整个浸满了浑纯的碘酒。
“我全都知道哦,少爷的烦恼和迷茫。总是一个人把所有事情扛下来,不想让他人(妹妹)烦恼,于是封闭内心,不对他人诉说。就是因为这样的少爷,我才想”
我才想留在你的身旁。
即使无法为你分担一半。
即使无法成为被你倾诉的对象。
只要能够待在身旁,足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
少爷用力把棉签擦在伤口上,惹得他一阵痉挛。
明明和我同岁,却说的好像了解了一切。
这份绝望和痛苦真的能够被外人理解吗。
少爷无奈地望向了远方残破又炽热的落霞。
◇
夜晚
饭桌
“情况已经听安洁说过了,想必眼前这位就是摔落的先生吧。伤势恢复如何?”
坐在主人座。
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脸上永远带着慈祥的笑容。
“啊呜,嗯啊,嗯老爷您好。托您的福,我只是受了些不值一提的外伤,很快就能好的。”
翘着呆毛,穿着黑色短袖,胡乱把食物塞进口腔的,二三十岁的不正经男人停停顿顿地边咀嚼边回答。
“是吗,那真是万幸啊。”
“谢谢您救了我,啊呜。”
少爷凝视着他,像是在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要谢谢就谢我的女儿吧,是她救了你。”
“谢谢你啦小可爱!”
坐在他身旁的少女,无防备地被摸了摸头。
“欸!什什么,可爱”
少女害羞地低下了头,并不清楚是因为被称赞而感到高兴还是因为被陌生人摸了。
守在少女身后的女仆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凶狠的视线似乎能贯穿他的身体。
“话说回来,先生是来这附近做什么,为什么会摔下来?”
面对老爷的提问,男人急着一口咽下了食物,却因为卡在喉咙而险些窒息,他拿起汤胡乱灌入了口中。
“啊舒服。那个,正如你所见,我是个冒险家啊。”
男人呼了口气,打了个饱嗝,慵懒地靠在椅子的后背上。
冒险家,说白了就是无业游民,居无定所,四处环游旅行寻找着藏在大自然里的宝藏。
当然啦找不找的到还是个问题。
“冒险家吗?想必先生你一定具有顽强的意志和勇气过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吧。”
为了防止气氛变得尴尬,老爷用客套话恭维着。
“哈哈哈,哪有这回事啊,我也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四海为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无所牵挂。”
场面再度尴尬。
少爷无视了他,自顾自地切着盘子上浇着黑椒酱汁的七分牛排。
“咳咳。”老爷清了清嗓子。“先生最近在探寻什么宝藏呢?”
“宝藏吗?”
男人挠了挠头,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老爷应该知道‘吃人的巨兽’传闻吧?”
“有所耳闻。”
“那个怪物居住在寒冷的洞穴里,它召唤出冰雪,冷冻了一大片土地。”
“夜间出没,来到城镇带走路人吗?”
“对。虽然这是传闻。但事实上那一块土地确实被侵略了,原本居住在上面的居民和精灵不得不离开啊。”
“那么冒险家先生,你是为此而来吗?”
“对啊不过在探寻到冰龙的真面目前出了些意外啊,所以才会从山崖上摔入贵宅。”
“哦那真是让人好奇啊,究竟是什么样的突发状况能让冒险家先生陷入苦恼,不介意的话一说吗?”
“咳咳。”
被称作‘冒险家’的二三十岁的穿着朴素的衣裤有着蓬乱头发细碎胡渣的男人,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将从他口中的,难道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吗?
“其实啊,我在附近森林游找时听到了”
“噗啊我回来了啊!”
冒险家还未说完,大门就被重重地推开,穿着贵妇人服饰的中年女人贴贴撞撞扶着柱子缓缓走进室内。
女人前额的头发有些乱,有些松弛的眼角下是红晕,她呼出全是些难闻的酒气。
“太太!您回来了啊。”
女仆安洁连忙上去扶住了即将摔倒的中年女人。
冒险家环视了一周观察了各人脸色的表情。
家主老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一丝怒色。
老爷的女儿脸上是慌张和担心,她和女仆安洁一起,搀扶着想吐的女人走向了洗手间。
少爷砸了咂嘴,用仇恨和厌恶的表情瞪了中年女人。他擦了嘴,无言地走了出去。和少爷同年纪的管家对着老爷行了一礼,说了一声抱歉后也跟随着少爷离开了。
面对四人的离开,老爷始终无动于衷地坐在位置上。
◇
少爷坐在石凳上。
背靠着石桌,望着不知尽头的远方。
没有星星的夜空,无法被照亮的风景究竟要如何欣赏才是正确的做法?
少爷得不到答案,作为仅有十四岁的男孩,他得不到回答。
支离破碎的家,被漠视的感情,复杂的纠葛。
这些本不该由这个年纪的孩子思考的事情如果一股脑地压在一个男孩身上,他会变成什么样?
舍去无忧无虑的玩耍,强迫自己变得成熟,让自己的内心变得扭曲封闭。
这一切全是那个软弱的男人和不负责的女人造成的。
即使内心深知这一点自己却没有任何可以做到的事情。
自己的情绪在金钱和力量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一次又一次迷茫过后只能靠着仅有的气力去变强。
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
强大到能够保护妹妹。
能够离开这个家。
这片森林。
这个地区。
于是自己想尽一切办法获取强大的精灵。
用暴力或是金钱交易。
自己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精灵。
自己并没有体验到过所谓的捕捉培育见证精灵成长时的成就感和喜悦。
只是把精灵当成工具。
当成复仇的工具。
于是自己自私地用精灵球束缚着这些生命。
用高尚的名号剥夺了精灵的自由。
因此,今早在森林遇见那个鲁莽无知弱小的精灵训练师时。
自己才会如此愤怒。
就像看见了曾经那个只会傻乎乎地沉浸在虚假温馨里自己。
那个仅仅因为想要在妹妹面前逞强而受伤的自己。
才会对那个无比弱小的自己感到厌恶。
对那个精灵训练师感到厌恶。
“哟!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为什么在这里发呆?已经到睡觉的时间了啊,你的家人都睡下了。”
冒险家先生悄无声息地来到少爷身后,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