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第十四天,太阳真的消失了。
李清明小时候冬天有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是溜冰,这里所说的溜冰并不是很多人认为的那种穿着溜冰鞋在宽广豪华的溜冰场进行的运动,而是自己在结了冰的河面上紧跑几步蓄足力气然后远远的滑出去,这就是所谓的溜冰了。虽然跟城里人的溜冰没法比,可收获的快乐是一点都不少的。
那时候农村的小孩子都会穿手工制作的布鞋。集市上有一种胶皮可以做这种布鞋的鞋底,母亲把这种胶皮割来以后,用锥子在胶皮上扎一个孔然后把连着鞋帮的麻绳穿过去,这样一针一线直到整双鞋做完。鞋帮还有鞋底的制作也挺麻烦,首先要找一些家里弃用的布头,然后把用面粉活成的浆糊涂在布头表面,把这些布头一块块一层层的粘起来,最后晒干成型,制作鞋帮的材料就有了。这样做一双鞋虽然既费时又费力,可鞋子结实耐穿,穿着也舒服,更凝结着亲人的关怀,如今能有福气穿到这种鞋子的人怕是越来越少了。因为这种布鞋的鞋底是用胶皮制成的,所以鞋底很光滑,在冰面上滑动的时候阻力并不大。
除了溜冰以外,如果时间充裕大家还喜欢在冰面上打陀螺。陀螺是用木头削成的,上面为圆柱形下面是锥形。为了让陀螺旋转得更加顺畅,人们通常会在陀螺与地面接触的部分也就是锥形的尖端安上一颗小钢珠。当年什么东西都缺,就是这样一枚小钢珠有时候都找不到。削陀螺最好用橡木,因为既结实又沉稳。那时候有一个好的陀螺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有的人把自己的陀螺涂上不同的颜色,转动起来煞是好看。
大家还在一起比赛,看谁的陀螺转的时间长,抽陀螺的鞭子甩得啪啪响,愉快的时光不知不觉中过去了。由于经常玩这个,很多人的打陀螺技术已经练到出神入化,有时候一鞭子下去陀螺直接飞起来了,等到它落到地下仍在飞快的旋转。有些成年人闲来无事也会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李清明就曾经见过有位小伙伴成功把他的爸爸发动起来了。结果他爸爸砍倒了一棵树,用树的的主干削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陀螺,这陀螺得用赶牛的鞭子才能抽的转动起来。
在冰上玩确实很过瘾,很多人冻得双颊通红鼻涕长流仍是在冰面上疯,可这也是有安全隐患的。李清明的家乡虽然属于北方,但跟东北地区那种冬天时候冰面上可以跑汽车的情况还是有区别的。村头有的只是一些水坝,结冰厚的时候确实可以承担人体的重量,结冰薄的时候就不好说了,所以学校以及家长是不赞成孩子们去冰面上玩的。
李清明不止一次在冰面上玩的时候听见冰层破裂的声音并看见冰面出现裂纹,这时候千万不要慌,慢慢退出去就可以了,一般还是来得及的,这是经验之谈。当然,对于那种用眼一看或者单脚试一下就知道不能承担人的体重的冰层就连上去也不要上了。
当冰层融化,炎热的夏季慢慢到来的时候,这一个个的水坝又成了孩子们洗澡的好地方。村子边上的水坝都不算深,十几岁的孩子跳进去以后还能露着脑袋,大家摸清了水坝的情况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在里面闹了。没有游泳圈,有的小伙伴从家里拿来了木板脸盆冲了气的汽车内胎,然后赤条条排着队往水里跳。不懂得蛙泳蝶泳,用狗刨也可以游得很远很快。总而言之,玩得那叫一个过瘾。
有的人一天要去洗好几次澡,有时候刚刚洗完澡穿上衣服又觉得热了,于是脱下衣服又跳进了水里。也有的家长为了安全起见严厉禁止自己的孩子去河里洗澡,那么这位可怜的小伙伴只好坐在岸边看着大家在那里疯玩了。成年人或者女性也会来水坝洗澡的,他们多半是在晚上。这时候的水经过阳光一天的暴晒,已经变得很温暖了,洗起澡来更舒服。
俗话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每年夏天因为洗澡也会出不少事。有的人自诩游泳水平很高,喜欢到那种深不见底的池塘里边洗澡。这种池塘看起来很深,其实其实水面以下的实际情形很难推测,当人一个猛子扎下去,如果不走运可能就会卡在了淤泥或者石头缝里或者被水草缠住,再也没法上来,这是有实例的。
李清明家所在的镇上有一条宽阔的河道,是附近村子的水流汇聚的地方。那里河水清澈见底,河底遍布细沙和鹅卵石,比那些狭小浑浊的小水坝强多了,可就是这样一个美好去处也曾吞噬过鲜活的生命。由于河道里细沙很多,于是有人把这些沙挖去作为建筑材料了,河底因而变得深浅不一,不少暗流漩涡随之形成。当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像以前一样来游泳,悲剧就发生了。
或许是如今人们生活条件好了,家家安装了太阳能,随时能洗热水澡;或许是河水的质量已大不如前,里面的农药瓶子塑料袋子各种垃圾让人很纠结;或许是老师家长对孩子的安全教育更到位了,总之李清明已经多年没见小孩子在河里洗澡了。
他长大以后来到了城市中,那里有海水浴场。在那里他亲身验证了海水是咸的,而且这种咸可一点都不好玩。有一次李清明洗海澡的时候不小心呛了一口海水,那滋味的难受程度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跟鼻子里灌进去辣椒水差不多,他差点就吐了。有人会说海水不过是咸一点,喝点应该可以吧,那你实在是太天真了,在远海中没有淡水就会有生命危险,一点都不能通融。
镜头拉回到当下,李清明已经醒来了,四周仍是一片漆黑,让人几欲崩溃。
昨天,不,应该说是这一觉之前李清明确实回忆了很多,就是上面这些,不带骗人的。这种情况下谁敢使诈?他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搜肠刮肚地贡献了出来,可是并没有人可怜他。
期待中的奇迹并没有发生,求生的本能促使李清明开始另想它法。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在这样的绝境中独自面对这无边的黑暗,多么像他还活着的时候独自面对漫长而灰暗惨淡的人生。
李清明开始四处摸索,他必须先熟悉周围的环境。这栋别墅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别墅虽然塌了,但因为墙壁及地板中那些钢筋的连接作用,很多地方并不是碎的很彻底,可以说是扭曲或者变形了。李清明面前除了一些碎石,还有一面还算完整的墙体正好盖在这个墙角上,给他留出不到三平米的活动空间。
别墅倒塌,李清明逃进这间面积相对较小的厨房的时候恍然记得这厨房的位置正在别墅一楼的一个角上,而现在李清明藏身的位置是厨房的一角。那些碎石虽然有几块是李清明能够搬得动的,但是碎石后面是更大的碎石,摸上去岿然不动,想要搬开这些石头从废墟中钻出去恐怕不可能了。
也许是刚才的活动量有些大,李清明的肚子又开始叫了,前胸贴后心的感觉真难受。李清明忽然记起书上说人吃饭不规律会对胃造成一些损害,他不明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些,自己明明已经没饭可吃了,还谈什么规律?看来李清明真的是心乱如麻了。
他又想起一部很有名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主人公用十几年的时间在牢房的背面好几英尺厚的坚硬墙壁上挖出一个通道,最后逃了出去。可是人家有饭吃啊,每顿都有,虽然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