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前几天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些东西,李清明已经吃光了,现在他手里只剩下那把沉甸甸的用自行车链子为主材料制做的枪。这枪里没有火药,李清明把玩着它,思绪就此蔓延开来。
说到枪,有部分人可能会记得一部叫做《小兵张嘎》的电影。张嘎那家伙就是整天腰上别了把木头枪很神奇的到处晃荡,还很宝贝的把它藏在大树上的鸟窝里。李清明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看了一次电影。那电影是在室内放的,幕布挂在墙上,周围窗户用黑布全都严严实实的遮起来。尽管那时候全校的学生加起来也没多少,可要都聚集在一间屋子里还是很挤的,更是很热的。
不过这都不挡不住大家看电影的热情。李清明就是在那时候知道了这么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同样喜欢枪的少年,其他小伙伴们也对张嘎津津乐道。小伙伴们中间也有人有木头枪,那都是他爸或者他哥等大人帮其制作的,小孩子能自己雕刻出一把木头枪的毕竟是少数。
虽然木头枪不好制作,但孩子们可以制作泥枪。李清明就经常跟小伙伴们一起去挖一种黏性很强的黄泥巴,然后制作成泥枪。在这里把这种枪叫做泥枪实在是是有点土,要知道在小孩子眼中这枪比电视上的人们抱着冲锋陷阵的枪更加威武神圣,它们是金光闪闪的。
当然,做枪只是这种黄泥的一种玩法,现在就从头回忆一下黄泥巴吧。小孩们在一起玩一般是不会让大人搀和进来的,也不会有大人闲的没事干来凑热闹,相反大人们看到孩子们这样疯玩往往会呵斥他们回去学习更别说帮他们了,所以孩子们所能知道所利用的资源相对来说是有限的。虽然黄泥巴在野外的有些地方多的像一座山,但小孩们毕竟不能跑那么远去找,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在自己家附近玩耍,这样偶然发现有黄泥巴的概率就很小了。正因为机会少,他们发现这种能玩的泥巴就会格外兴奋。
李清明记得大家管取这种黄泥巴的行为叫做剜黄泥,因为这种黄泥巴干了以后是非常结实的,堪比石头,大家要取得那些又软又粘的黄泥就得把外面那些已经干结的黄泥扒开,然后用手指头把黄泥一点点抠出来。有时候挖到了不是黄泥巴的泥土,还要小心翼翼的把这些杂质去除。
早些年农村砖头跟水泥块等建筑材料还不多的时候,家里穷的人就是把这种黄泥和上一些麦瓤,然后用一个长方形的类似模子的东西把这些黄泥制成一个个薄薄的长方体,这些长方体晒干变结实以后就可以用来盖房子了。很多文学作品中常常提到的北方的黄泥小屋应该就是用这种材料盖的。
李清明他们千辛万苦的弄到一些黄泥巴以后就兴高采烈的找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玩起来。大家首先要把这些凌乱的泥巴整合到一起变成规则的可以掌控的形状,这个可以是长方体,可以是正方体,也可以是圆球形,反正随你喜欢。李清明依稀记得有人说过面团是越揉越软的,这泥巴跟面团的原理好像相反,随着你把这些泥巴在石头上不断的摔打,让它随心所遇的变成不同的形状,它的水分也在一点点丧失。这时候大家从不会找个地方去弄点水来和在里面,而是随口吐几口唾沫在里面,反正泥巴所需要的水分也不多。放多了水在里面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吸收了人体精华的泥巴变得松软起来,于是大家纷纷把手中的泥巴捏成小碗的形状,开始比赛“放炮。”所谓放炮就是小伙伴们把手中小碗形状的炮口朝下用力掷向石头,小碗内的空气瞬间受到强烈挤压就会啪的一声挤爆碗底。大家比赛的评判标准就是看谁放的炮声音大,看谁放炮以后碗底部位留下的窟窿大,炸下来的泥巴多。包饺子都讲究馅大皮薄,而放炮也是讲究技巧的。
首先在制作方面这个炮的底部要薄但不能漏气,炮的口也要尽量的平整规范,扔的时候炮口要正对着下方的石头面,不偏不倚。如果扔歪了,那跟扔了一坨烂泥没什么区别。有时候扔下去的炮并没有炸开,只是底部鼓起来了,有时候炮会炸出一个小眼。只有放炮高手制作的炮才会整个底子甚至连带着泥炮的边缘都被炸的不知去向,大家只听见一阵沙沙的周围泥点子掉落的声音,每当此时大家都会高声欢呼,简直比国家足球队出线了都高兴。
既然是比赛,当然要有些奖罚。李清明他们常常采用的制度是比赛双方为彼此的泥炮所炸掉的部分做修补,这样技术高的人因为别人补给他的泥巴大,他手中的泥巴也就越来越多。等到大家放够了炮,就开始用手中的泥巴做自己喜欢的玩意儿,泥枪就是其中的一种。
制作泥枪的第一步要把泥巴制成表面非常平整光滑的长方体,然后用一根线或者小刀顺着已经预先在长方体上画出来的手枪轮廓把它割出来。割的时候枪身的两面要一样宽,不能偏了。如果割的过程中碰到了泥巴中的小沙砾,你一定要镇定,用力慢慢的割过去,然后再对留下的瑕疵进行修补。手枪割出来以后,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在上面刻上图案,在抢眼的地方插上一个小孔等等,做完这些设计之后,只要把枪放在阳光底下静等它晒干就可以了。
李清明还做过风车。风车的主要组成部分是一个圆锥体,圆锥体完成以后再到荆棘上去拔一根刺插在顶端。然后团两个小泥球,用从高粱杆上剥下来的篾子一头一个穿起来。把篾子的中间部位放在那根刺上,一架风车就完成了。用手轻轻一拨这篾子,它就围着圆锥体的风车身飞快的转动起来,那样子煞是好看。这个风车在泥巴还没干的时候就能玩,干了以后更好玩。
用泥巴还可以做小车,干了以后用手一推这小车还能跑,不过这个技术难度就有点高了,李清明不会做。有一次爸爸让李清明去小卖部帮他买烟,回来以后剩下的钱李清明怎么也不说去哪儿了,还挨了一顿揍。后来爸爸才知道李清明用那钱跟一个已经明白钱的好处的小姐姐换了一辆小泥车。整天俗事缠身的一个成年人恐怕很难理解一辆惟妙惟肖的小泥车在孩子眼中具有何等样的魅力,还有童真童趣究竟有多么的可贵。
回忆完毕,李清明睁开了眼。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毛坯房中,控制这片空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李清明要努力“工作”的打算,所以这一次出手也很大方。李清明赶紧爬起来开始四处转悠,他刚才所在的地方实际上只是众多房间中的一个。这是一栋二层的小别墅,上下两层的面积加起来两个一百四十平米也不止。李清明曾经在一个小区见过一栋这样的别墅,当时他就看上了,不过问了一下价格以后直接晕倒,他恨自己太天真。
摸着粗糙的墙壁,闻着新建毛坯房中那种特有的气味,李清明完全沉醉了。他决定下一步把这里好好装修一番,哪怕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哪怕他这样做会完全着了那个暗中算计他的那个人的道儿。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这么多年他已经受够了没有房子的苦。
没有房子,相恋多年的女友离他而去;没有房子,亲朋好友看不起他;没有房子,他注定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