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过自传?为什么要写自传?难道这就是那两个人来找我的目的?”李清明再次醒来以后,好几个疑问开始在脑中盘旋。
其实刚刚“梦”到鹏坚跟李之策一起来找自己的时候,李清明的头就开始痛了,他一下就意识到这部分记忆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李清明之所以没醒过来,那是因为他一直强忍着,他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自己身上,才使他落到这种境地。
可是李清明的头实在太痛了,他的回忆很快被强行打断,就好像正在进行的通话受到了强烈的电磁波干扰。这很明显是李清明现阶段无法碰触到的记忆,只是因为某种变故才让他在偶然间遇到,就像地震让深埋地底的某种东西重见天日。李清明猜测这很可能与这片空间的变化有关。
灵感往往是一闪而过的,而且可遇不可求,李清明再也回不去那段记忆了,不过他很庆幸当时自己尽力坚持了许久。虽然被打断了,但李清明后来又有幸看到了那篇《自序》,这应该是那次聊天之后不久李清明自己写的,里面的一些话语李清明现在还记得,他为自己能有勇气和魄力这样写而自豪。
当然,那些文字看似很多,其实只是几个念头而已,就好像十几万字放在中不过几百,还不如几分钟的视频资料所占的空间大。它们消耗的李清明的精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这一次回忆虽然让李清明有些兴奋,但并没有那些冰棍草莓窝棚之类硬性的内容。感慨了一番后他的面前还是一无所有,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当前最需要的是吃的东西,比如面包牛奶火腿鸡肉水果蔬菜。以前的时候李清明是能量体,吃到的东西可能形态也差不多,现在李清明是个活人了,总不能靠太阳能来充饥吧?这就要求那些东西也是实体的。想到这里,李清明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觉得这太异想天开了。
犹豫了许久,最后李清明还是决定再试一次。刚才是进入了记忆的岔道,现在应该不会那么幸运了,然后尽人事知天命吧。
芝麻开门
蝉俗称知了,是人们很熟知的一种昆虫,它的幼虫也是成长在地下的,李清明家乡的人们管这种幼虫叫结了龟。不管是蝉还是结了龟油炸以后都很好吃,每逢夏天粘知了和挖结了龟是很多人很喜欢做的事,李清明也算是此中高手。
李清明家所在的村子村后有一片很大的杨树林,那些杨树都很高大粗壮,显示着它们不短的树龄。据说知了从卵生长到成虫要在地底呆五六年,还要经过好几次蜕皮,而这样一片树林正是它们生长繁衍的沃土。
蚂蚱山山牛都是把卵产在土层中的,而知了并不是这样,它们把卵产在树枝上。夏秋时节知了趴在树上声声的叫着,李清明手搭凉棚往上一看,发现众多的知了都头朝上只有个别例外,这头朝下的知了的尾部与另一只知了的尾部连接在一起。后来李清明才知道,它们是在交配。
雄性知了的腹部有并排的两个盖板,盖板的对面是一层透明的薄膜,盖板与这层薄膜之间是空的,能起共鸣的作用。雌性知了的腹部是密封的,所以它们不能叫,李清明那里的人们习惯称它们为“哑巴”。雄性知了每天唱个不停,是为了引诱雌性知了来交配的。交配完成以后雌性知了就用像剑一样的产卵管在树枝上刺成一排小孔,把卵产在小孔里。交配产卵之后雄性知了和雌性知了就相继死去了,它们的使命也完成了。
知了死后身体仍是趴在树上的,跟生前的形态差不多。李清明有时候出去粘知了,看到好几只知了一起趴在树上,知了们察觉到李清明的杆子伸过来后“呼”的一下都飞走了,只有一只还傻乎乎的趴在那里。李清明心中窃喜,他瞅准时机一下把头上附着吸力超强的面筋的竹竿杵到了这只知了的翅膀上,奇怪的是这只知了并不挣扎,拿到眼前一看李清明才发现这知了已经死了。还有时候面筋粘到知了的翅膀并没有把知了从树上粘下来,而只是把它的翅膀给粘下来了,因为这只知了死去的时间更长,都风干了发霉了。
知了靠吸食树的汁液来存活,跟蚂蚱一样属于农业害虫。李清明去粘知了的时候,经常见到知了四处奔逃的景象,此时往往会有一股似污水的液体从树叶丛中洒下来,那是知了的尿,据说它们这样是为了减轻体重和自卫。而且夏秋时节走在树林间,你会发现一些树枝明明生长得很好可是从中间到顶端却枯死了,这很有可能是因为知了在树枝的中间产下了卵。
小小的幼虫从卵里孵化出来,呆在树枝上。秋风把它吹到地面上,一到地面,马上寻找柔软的土壤往下钻,钻到树根边,吸食树根液汁过日子。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几年从幼虫到成虫要通过五次蜕皮,其中四次在地下进行,而最后一次,是钻出土壤爬到树上蜕去干枯的浅黄色的壳才变成成虫。由此可见,蝉是见不得天的昆虫,虽然寿命很长,但是很少很少在阳光下生活,几乎一生都在黑暗地下度过,可说是太遗憾了。
作为一种常见的无论幼虫还是成虫其生活习惯都很有个性的昆虫,知了在一些文学作品中常常被用来做一些比拟,比如些诗人用知了的登高高歌比喻自己高洁的品格,还有些人看中了知了幼虫在黑暗的地底下默默努力许多年,只为有一天能够见到光明,这种精神令人佩服。李清明也很喜欢知了,因为粘知了让人很有成就感,油炸知了很好吃,而挖知了的幼虫结了龟更是有趣。
粘知了的第一步是要制作面筋,李清明他们习惯称之为洗面筋。方法是把面粉加水和成团,然后一边往面团上撩水一边揉捏面团,这样逐渐把面粉中的淀粉冲洗去,留下粘性很强的淡黄色面筋。面筋制作完成以后用塑料袋包裹起来即可,也可以采几片杨树叶,用树叶保存面筋,因为树叶的表面是角质层不至于与面筋粘在一起扯不开。
下一步就是找一根长的竹竿把面筋粘在杆子的最顶端就可以了,注意面筋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粘知了同样有很多学问,虽不像有些事情一样讲究“稳准狠”,但至少前面两个字“稳准”是要做到的。
有的人因为臂力不足或是竹竿太长等原因,举起竹竿的时候竹竿头总是颤颤巍巍的,这很容易引起知了的警觉。做到了稳还要准,不然即使知了不跑,你第一次没有粘到知了的翅膀,它恐怕就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了。当然,知了跟鸟儿不一样,它们并不喜欢飞来飞去,除非受到骚扰或攻击,它们即便飞起来了也很快会找另一棵树停下来。
李清明也会遇到这种特征比较明显的知了,他第一次用竹竿并没有粘到知了的翅膀而是把面筋杵到了知了的背部或者面筋与知了的接触面太小不足以把它从树上粘下来,而这只知了并没有飞走,它只是很不耐烦的抬抬屁股往旁边爬了爬,有的知了即使飞起来了也不会飞远,它们只是飞到了同一棵树的另一侧或者其他的树枝上。
孔子当年带着学生们游学的时候曾在山中碰见一位粘知了的老头,老头粘知了就跟捡一样一粘就是一个,孔子非常惊讶于是向前请教。老头说自己用了五个月的时间练习捕知了技术,如果在竹竿顶上放两个弹丸掉不下来,那么去粘知了时,它逃脱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如果竹竿顶上放三个弹丸掉不下来,知了逃脱的机会只有十分之一;如果一连放上五个弹丸掉不下来,粘知了就像拾取地上的东西一样容易了。虽然天地广阔,万物复杂,但他看的想的只有“知了的翅膀”。这个故事很形象地说明了“稳准”二字的重要性。
李清明的爸爸小时候也经常粘知了,那时候的知了跟螃蟹的情况差不多,数量大质量优。人们有时候并不需要抱着竹竿在不同的树之间来回跑,一棵爬满知了的大树就够粘一个上午的。有时候粘着粘着有些知了受惊逃跑了,可很快又有别的知了飞过来落到这棵树上。
梧桐树皮薄汁多是很多知了喜欢待的树种,经常一棵树干密密麻麻的爬满知了,都快连成串了。李清明的爸爸喜欢爬到大树上粘知了,这样不但拉近了与猎物的距离而且树叶的掩护让他几乎与自然融为一体,不过这时候树下最好有个小跟班帮忙把粘到的知了往下摘。两个人配合一上午捉几百只知了不成问题,回到家以后实在吃不完就全都煮熟晒干留到以后再吃。
知了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就是喜欢往光亮的地方飞,利用这个特点也可以在晚上捉知了。当夜幕降临,只需在树下烧堆火,同时用力撞击周围的大树,树上的知了受惊而飞即会扑向火光,此时迅速上前活捉,十拿九稳。
李清明的奶奶家就住在村后那片树林的旁边,李清明有时候下午放学回家爸爸妈妈在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家里的门还是锁着的,于是他就去奶奶家。每次李清明来奶奶都很高兴,她一边忙着做好饭一边安放下桌子让李清明做作业。在她老人家心里学习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学习好将来就可以不用种地了,可以到城里工作,月月拿工资。
奶奶的苦心李清明还是很感动也很理解的,所以他也一直在努力再努力的学习,他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自己能挣到大钱,自己过上好日子,家人也过上好日子。岁月如风般刮过,无数个夏天过去了,无数个秋天悄悄来到,转眼间李清明长大了,转眼间就老了人了。当初的梦想依然只是个梦想,李清明每天还得为生活奔波,自欺欺人的把伤口掩盖起来,自己不去碰触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至今,李清明去看望爷爷奶奶的时候,他们还常常提起这些事情,当然同时提起的还有李清明挖结了龟的那些事。每当太阳落山天色慢慢变暗的时候,李清明就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树林里底下的结了龟们开始慢慢破土而出了。爷爷奶奶也看出了李清明的心思,加上此时作业也做得差不多了,于是嘱咐了几句让他出去了。
结了龟为什么会趁着夜色爬出地面然后蜕皮没人能说清楚,只能说这是它们适应自然环境的一种表现,极少见它们中午出来。因为白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种动物都会对它们的生命造成威胁,更何况它们蜕皮的时候既不能爬也不能飞,身体最为柔软脆弱,连小小的蚂蚁都有可能置它们于死地。李清明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将要蜕皮或者正在蜕皮的结了龟被一群蚂蚁缠住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