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怎会知道体育馆内藏有炸弹?
这得从当天上午的实验基地说起。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一大群男生聚在操场的篮球场上,围着什么起哄,当然,他们是冯晓军班上的同学,“快班”的同学可都在教室里雷打不动地坐禅冥思,随时准备白日飞升。
只是,张伟进没在教室里。
篮球场上的同学围成一个圈,圆圈内的水泥地上被白巴图用粉笔画了几个方格,而本该在教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学霸张伟进,竟然在方格之间跳来跳去。
他在玩“跳飞机”。
这游戏小孩子常玩,就是按照游戏规则在几个方格所拼成的飞机图形里跳,锻炼身体的平衡性。
张伟进很倒霉,他刚刚在在厕所里被冯晓军盯上,恰好催眠大师侗纳尔又在他身旁,为了给爱丽丝出气,他们就合伙把张伟进给搞了。
张伟进像僵尸一样在方格之间蹦跳,侗纳尔则在他面前做着相同的动作,引导他,这是侗纳尔最迫不得已的地方,看到有人在用手机拍照,他的脸毛都臊起来,赶忙用两手捂住脸,大声嚷嚷:“别拍!别拍!”
张伟进也学着侗纳尔一样,岔开两腿,两手捂住脸庞,不过却没有发出声音。
大家觉得有趣,如同饿狼般纷纷向侗纳尔身边靠。
“搞什么!别搞!别搞!”侗纳尔不断地用手护住身体上的各个重要部位。
然而,身在空旷地方的张伟进竟也一脸慌张地用手掩胸……
他们闹够了后,又让侗纳尔带领张伟进玩跳飞机。
冯晓军看着张伟进,身体呆愣呆愣的。
在他的眼里,一个小女孩张开双臂,在那几个方格里蹦蹦跳跳,突然,她转过头,朝冯晓军挥挥手,喊道:“哥!快来咧!”
他想起小时候,在学校的泥跑道上,他亲自给冯婷示范这游戏的事。
冯晓军用一根干树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模糊的飞机图案,接着,他将一块石子扔在“日”字方格的第一个格子里,说:“听到哇!找石头要找不滑的,就没错儿,也不能找圆圆的,它会滚,就没错儿,还有……”
冯婷:“‘瓦’得吗?”
冯晓军:“不得!疯的吗,你看我用瓦在池塘上撇,飞出多远?”
冯婷:“好远好远,有外婆家那么远。”
冯晓军:“那不就得了你来!”
冯婷一蹦一跳地跑到冯晓军面前,挺直了腰,昂首挺胸,大喝:“到!”
冯晓军:“老师说上体育课不能穿裙,我不理,以后你日日穿,上体育课必须穿,还有,班主任不是说没做作业,要留堂?我留她个屁,你敢记我名,我就捏死你!”
冯婷:“哥!你上课都不叫‘老师好’,班主任叫我说妈知,我都没说……”
冯晓军两手叉腰,轻佻地用鼻孔对着冯婷,用打劫勒索的语气说:“我不理你怎样……你说给妈陈玉珍听,也没用,我冯晓军不怕陈玉珍不说了,冯婷!”
“到!”
“冯婷!”
“到!”
“大声点!冯婷!”
“到!”
“得了!现在,抬右腿!
冯婷便抬起右腿,问:“现在呢?”
冯晓军喝道:“跳!”
冯婷单脚朝前一跃,踩上了第一个方格。
冯晓军:“癫是吗!第二格,石头在第一格,你跳第一格做什么,哪格有石头你就不得跳哪格!”
这次,冯婷越过了第一格,跳到了第二格,不过她却踩线了。
冯晓军气得将冯婷拨到一边,自己给她示范,他一边跳一边说:“单脚,双脚,单脚,双脚,然后转!往后跳,单脚,双脚,单脚,捡石头,要单手,得了,你来!”
冯婷激动地尖叫一声,她脱了脚上的粉色凉鞋,跃跃欲试地单脚蹦了过来,冯晓军见她脱了鞋,自己也踹飞了脚上的发泡拖鞋,他右手抓着冯婷的左手,跟随着冯婷在一只看不见的方格上跳。
两个人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重合,冯晓军如形,冯婷如影,两人形影不离。
“单脚跳,双脚跳,不得,踩线了,再来,别摆,别晃,晃什么晃……”冯晓军对冯婷喝斥道,“不用全都用左脚,累了就换右脚……捡石头要慢点,快什么,投胎啊!慢点,要不就摔……”
在时空的这一边,在实验基地里,侗纳尔在弯腰捡石子时,一不小心,重心失衡,扑在地上,张伟进也跟着他摔了跤,两人的动作是同时进行的,惹得周围的同学捧腹大笑。
在时空的另一头,冯婷也摔了一跤,坐在地上的冯晓军吓得爬着站起来,抬起膝盖就往前奔,不过他蹿得太猛,也摔了跤,那次摔得够狠,连嘴唇都被咬破了……
时空这边的冯晓军,他将侗纳尔拽起来,说:“再来!”
“……再来!”当时的他,也是这样对冯婷说的。
张伟进又开始僵硬地往前蹦,地上那“飞机”形状的图案,对他毫无约束力,他的跳全是犯规,有时踩线,有时踩错格子。
冯晓军如同石像般定定地站在张伟进的身后,如同他当时站在冯婷身后,双眼紧张地凝视着冯婷的背影。
“哥哥!”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朝冯晓军扑过来。
那女孩不顾旁边同学的目光,用两臂揽着冯晓军,她很用力,就像警察揽住罪犯般,仿佛担心冯晓军会逃跑。
刹那间,冯晓军不知所措,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水泥地发愣,他很想动,只是身体的各个部位不听他的大脑指挥,就连手指也无法动弹,他忘了眨眼,忘了呼吸,忘了自己是否还活着。
“你别跑!我要告诉爸爸,告诉他,好事……你对我干的好事,知道吗,他是不会轻饶你的,你难道不知道……爸爸,他,多想瞧瞧他未来……儿媳妇,只有儿媳妇才能平息他的怒火,当然,姐姐会先把你杀的啦,当然当然,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那就是把我抱起来,咬我嘴,然后和我去动物园骑老虎……”爱丽丝念念叨叨的说了一大段话。
旁边的同学都往这边盯着看,就连张伟进也停了下来,大风将同学们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四周再次弥漫起白玫瑰的香气,不过爱丽丝头上的巫师帽倒是将她的金发盖得严严实实。
冯晓军的眼中的景象一片灰暗,他忽然来到了南极荒无人烟的冰原,那儿的树木都结了冰,被冰川冰覆盖的大地跟天空一样蓝,宛如整个地球都变成了冰块,而他则赤身陷进冰潭,正无助的在冰水中挣扎,渐渐地,他的身体被冻僵,沉进了大海,他宛如沉进了海拔以下一万一千米的马里亚纳海沟,那儿很黑很黑,黑得让人窒息,仿佛地球已经被吸入了黑洞里,四周一片混沌。
爱丽丝又把冯晓军当成了詹姆斯,不过,接下来,她的反应非常奇怪,应该是说,当她看见张伟进后……
“爱丽丝?”冯晓军在叫她,但是她不搭理,只是急忙转过脸,用后脑勺对着张伟进。
“喂!做么?撞邪啦!”冯晓军说。
爱丽丝抓着巫师帽的帽沿使劲地往下扯,顿时,她的上半张脸被帽子吞没,只露出哆嗦的嘴唇,她从衣袋里抓出一只纯白色的丝质口罩,不过她手一直抖,没抓牢,口罩掉落在地,她也顾不上去捡,只是背对着张伟进,撒腿就跑。
冯晓军捡起那只精致的口罩,然后追上前。
爱丽丝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还以为张伟进追了过来,于是跑得更快了。
她当时披着那件黑色的毛呢斗篷大披,头上还戴着巫师帽,将原本穿在身上那鲜亮的蕾丝连衣裙盖得严严实实,冯晓军甚至一时没能认出她。
不过这件毛呢斗篷比较长,斗篷的下摆处好大一截拖到了地,她跑得又快,身后腾起好大一股灰尘,冯晓军的眼睛吹进了沙子,他在不断地揉眼睛。
突然,爱丽丝的步伐有点乱,她惊叫一声,踉跄着就要往前摔,冯晓军冲过去,两手抓住她的左右两肩,两脚在地上划出一个半圆,重心滑到了爱丽丝跟前,这才把她撑住……
冯晓军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只是没想道张伟进的话会给爱丽丝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喂!是我!那家伙被催眠的……别怕他……好点了吗?这样……听我说,今天我有事,有点急,你也该还人情了弄我出学校,我要去办点事。”冯晓军说。
爱丽丝:“……我,喘口气……”
她左手捂住胸口,仰着脸,张开嘴,“哈呵,哈呵,哈呵”,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更多的是可爱。
冯晓军:“喘够了吗!”
爱丽丝:“上帝啊……你吓到我了……你在说什么……想出去?恐怕……按规矩来说……”
冯晓军:“规他个屁!说你知,他不给我出,我也要出,我就从大门出,那些保安根本拦不了我,只是我不想把事搞大……要不这样,我办完事,就……就陪你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