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等等,帮我一下。“
阿何:“不过我现在要去抓药……“
张老头:“叫你帮你就帮!“
阿何:“……行吧,什么是。“
张老头:“过马路。“
阿何:“哎,早说嘛,来来……“
张老头:“一般的路没什么,就是怕那个什么磁悬浮路,那些车能飞,一点声音都没。“
青山小学不远,就六百多步的距离,张老头走走停停,他得做生意。
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只要是拿废品来的,他都接。
一袋轻的塑料瓶,他不需要上杆秤,只用右手掂量掂量,就能报出重量。
孩子不信,非得用秤去量,张老头便把袋子挂上铁钩,一拽提纽,一拨秤砣,食指摸索了下,说:“呐,九两八。”
孩子说:“给我一斤咧。”
张老头:“不得不得,九两八就九两八。”
付了钱,张老头便把袋中的塑料瓶,取出来,先摇晃几下,没听见水声,便一个个踩扁,扔进身后的大麻袋内。
快到学校了,张老头走得小心翼翼,学校附近的道路上,有很多商贩在摆摊卖零食,当然,张老头并不用担心会踩上,毕竟摊主会提醒自己,只是有很多老师把自行车,或者摩托停在盲道上,张老头要是走得太急,就会撞上。
很多学生迎面走来,张老头逮住一个便问一个:“见过董巫焱嘛,见过吗?”
学生要是不答话,他就不让他走了,非得要个回答。
学生只好匆匆来一句:“没见过,去问老师!”
其他学生见了张老头,都绕开他,不过张老头凭脚步声,总能迅速拦在学生面前。
校警大爷蹲在地上,抽着用塑料瓶自制的水烟,他见了张老头,便转身见了回校警室捡来几只从校里收集来的饮料袋,毕竟当时的小学流行袋装饮料,价格低,受孩子们的欢迎,而瓶子只有他自己喝剩的啤酒罐。
校警说:“喂喂,老张,别烦学生,他们没废品,来,我的给你。“
张老头从左兜里摸出一叠大袋子,拔下一只,校警就把废品全塞进袋子里,废品不多,只塞了半袋。
张老头:“饮料袋三只,罐头两只,罐头两毛一个,算你五毛。“
校警:“诶不用不用,下次给就得。“
张老头:“叫你拿你就拿。“
校警:“我忙了,走了。“
张老头循着他的脚步声,在他身后追,却跌跌撞撞地栽进了一楼的办公室。
“喂!啧,你脚!“一位男老师的声音在张老头耳旁响起,声音带着怒意。
张老头刚刚一路走来学校,经过一处未干的泥地,鞋底粘了黄泥巴,一块醒目的脚印不巧印在这位老师铮亮的皮鞋上。
张老头连忙说对不起,并忙不迭地后退,正好有一位老师端着一杯红茶,走进办公室,被张老头一撞,茶水洒了她一身。
女老师尖叫了一声,玻璃杯摔在地上,杯耳断了一截。
张老头吓得不知所措,他想跟那女老师道歉,只是一时间觉得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没法弄清她所在的方位,只好一股脑的弯腰道歉,却不知他此时正对着的是木门,这腰一弯,一脑袋下去,便是一声“咚“的巨响,连墨镜也被撞掉在地。
办公室内的老师哄堂大笑。
笑声震得玻璃哐啷哐啷的直打颤,笑声激起的气浪拍打着女老师的长发呼啦呼啦的响,当然,还有一些摇动椅子的“吱呀吱呀“声,以及捶打坐椅“嘭嘭“声,甚至憋不住的“噗噗”的放屁声。
这些声音在张老头的脑内,幻化成了一副又一副的抽象画,其中一副画中,有个男子的嘴巴咧到了耳旁,眯起来的眼睛被亚麻线缝在一块,鼻子不见了,他忽然张开嘴,在笑,嘴巴把他的整张脸都盖上,伸出的血红巨舌像毛巾一样粗壮,身体是一条黑乎乎的,像蛇那般蜿蜒的黑影,带着这只可怖的脑袋在空中飘荡,把一旁的桌椅搅得一片狼藉。
两位同学捧着一沓作业本,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到这幅场景,吓得愣在原地,还以为看见了幻觉。
张老头的运气还不算太坏,没过多久,董巫焱的班主任彩霞老师就下课回来了,不过她也不知道董巫焱去了哪,她只是告诉张老头董巫焱昨晚来找过她,要了一张报名表,便走了。
彩霞老师跟张老头说起十年免学费计划的事:“……全市就只招一个,巫焱好孝顺喔,个事他比谁都积极,他一定想给您省些钱。”
张老头露出一口的黄牙,他只要一听到别人说起董巫焱,他总要笑,笑出声,笑得随时要站起来,开怀大笑。
接下来,张老头要去的地方是镇上的卫生院,他得去找校长,彩霞老师告诉他,那张表需要校长签字,并且也得由校长上交,因此,董巫焱很可能去找校长了。
张老头刚走出办公室,一个白色的“沙包“便朝张老头的脑袋砸了过来……
原来是冯晓君与三四个同学,在办公室外扔着用试卷揉成一团的沙包,冯晓君扔得正起劲,中间原本有两个躲沙包的人,被冯晓君砸“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仍在苟延残喘,但这倒霉蛋遇上了冯晓君,很快也阵亡了,冯晓君丝毫不理会还扎着纱布的膝盖,两腿蹦离地面,沙包离开他的手便直线击中那倒霉虫的鼻子,然后反弹向了刚走出办公室的张老头。
张老头的右耳抖了抖,剧烈的反射动作,让他瞬间就举起了张开的右手掌,当沙包打在他的手心上,他那绷直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并在沙包落地前,把它捞起,扔进身后的废品袋内。
他的动作流利迅速,旁边的学生看不清,他们还以为那只沙包飞越了张老头的肩膀,正好掉进他背的那只废品袋内。
游戏结束了,张老头是绝不会还他们沙包的。
冯晓君让他的同学正面跟张老头纠缠,自己蹑手蹑脚地绕到张老头的身后,踮起脚尖,把右臂伸进那废品袋内,战战兢兢像拆弹般用手指叼起那颗“雷“,只可惜,雷还是引爆了炸弹。
张老头把冯晓君按在地上,冯晓君的肩关节快要脱了臼,他痛得差点失声大叫。
“倒立!“张老头大喝。
“为什么!“
“我叫你倒立!“
“凭什么!“
“我是你师傅!“
张老头晃了晃左手上的杆秤,秤杆上的铁钩哐啷哐啷地打着转,他的右手从冯晓君的臀部,一直摸索致他的脚踝,再捏住俩裤管,杆秤上的铁钩往他的裤管一搭,用力一提,像提灯笼般把冯晓军倒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