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毛头小子“色眯眯”的眼神,冯晓军再也憋不住了,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那家伙的手,说:“来来,我同你跳!”
听那声音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程度了。
冯婷这才醒悟过来,懊悔得用拳头使劲敲着脑袋,嘴里呜呜哇哇地叫了一通,念叨着:“就你聪明!就你聪明!”
是啊,她有时就是太机灵了,一蹦三尺的人固然有能耐,但当他翘起了尾巴,闭起眼睛,从弹簧床上蹦得个五六七八尺的时候,便会摔得个漫天金星,摔傻了脑袋,摔成了植物人,那真是不折不扣的“弄巧成拙”了。
冯晓军把那孩子拽到一旁,指着水泥地那些用粉笔画成的方格,喝道:“操!快跳!”
那孩子抖成一团,抓着胸前的画板,呜呜的哭出声音,听起来非常凄凉,且揪心。
一对热心的夫妇走上前,想拉开这位可怜的受害者,冯晓军便要抓着那孩子的手腕,喝问:“你们就是他狗屎爸妈是不!”
“你别狂,会有人收拾你!”
中年妇女给他丈夫使个眼色,意思是“你跟这操蛋的放啥子话,充啥好汉,快走!”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一股奇怪的臭味,腥臭腥臭的,是羊膻味!
一个秃头男子忽然从人群中钻出来,他是烧烤店的老板,刚宰了羊,一身的羊膻味,冯婷与他隔了数十步的距离,即使这样她也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那股味道浓烈得,就像那家伙提着一只剥了皮的波尔羊招摇过市。
他瞪着冯晓军,瞪了三四个呼吸时间,说:“你刚才讲什么来?”
旁边的中年男人低声附和了句:“对,他骂你儿王八蛋!”
这“王八蛋”真是一语双关,骂了小孩,父母也一同骂了。
“我讲,他要是敢再欺负女仔,你的手,我也一起拗断!”冯晓军同样瞪着那秃头男子的眼睛,右手仍然抓着那孩子的右腕,秃头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地后退了两步看冯晓军的架势,谁能料到他会不会失控,抽出一把水果刀什么的,意图行凶……这场景已经隐约有股绑架现场的惊险了。
“报警吧!”有人说。
“打他!打!”有几个好事的青年乱嚷了几句后便溜走。
“嫁,嫁给我吧!”
这句话着实不应景,听着真令人尴尬,甚至惹人恼怒。
在这严峻的气氛中,居然有人还有闲情雅致在一旁求婚?
是冯婷!
她,她在求婚?
的确是冯婷,她难得干了件蠢事,只见她手上举着那只白玫瑰,半跪在地,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痛哭一场,激动得舌头打结。
……
……不管怎样,冯晓军是没心情打架了,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总是不由自主的避开其他人的眼神,脸颊像是喝了数杯的米酒滚烫滚烫的。
冯婷刚想说什么,嘴巴一张,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瞥了一眼冯晓军的眼睛,右手抓住后颈的衣领,眉毛低垂,作出一副想上吊的沮丧表情。
冯晓军瞪了她一眼,喷了个鼻子,加快步速,把她抛在了身后。
兄妹俩就像谈妥了这事,冯婷大叫一声:“耶!讲定了,你要再打人,我就告诉妈,说你逼我泡妞!”
这场闹剧对于冯婷来说只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眨眼就忘了刚才的尴尬气氛,她手指着天上炸响的烟花,模仿焰火的轰鸣,大叫:“叽轰隆,怕啦啦啦啦啦啦,轰,轰叽叽叽叽……”
冯晓军顺着烟花腾起的方向看去演唱会!
这是一场露天演唱会,搭在摩天轮前的水泥舞台上,台上搭了一只巨大的拱形帐篷,棚顶的金属支架上挂着激光灯。
这次就不是红蓝警示灯在闪烁了,而是真的绿色激光灯柱,不过这激光灯没有冯晓军想象般的能照得眼睛睁不开,确切说像是冷光灯般的柔和。
激光灯高频率的晃动着,组合出了几个英文字母,奇怪的是,冯晓军读不出来,明明是英文,但在他的意识里却是外星天书。
冯晓军问冯婷,冯婷说是即将上台的歌手名字:“,你是不是想讲,‘好嗨心,好嗨心,耶’!我现在同你买白玫瑰,钱你给同你透个料,等阵你送花时,别急下去,她会锡啖你!”
冯婷说完,几下就跑没了影,冯晓军则站在原地发愣“爱丽丝唱歌这难听,不被人家打就好,她等阵还要上台?头先阿妹说咩,锡,啖?”
旁边有个小贩在小吃车前卖臭豆腐,这股恶臭一度让人联想起一间烧着的公厕,烧焦的炭火气息混合着煮沸的氨水气体熏的令人直想呕吐。
一股西南风吹来,刮走了这股恶臭,带来一股玫瑰香。
玫瑰!
很熏鼻,有股刺辣辣的感觉。
是香水喷多了呢,还是她在生气?
冯晓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股甜蜜的玫瑰香让他的头顶一阵酥麻,像无数的蚂蚁爬过,眼睛也瞪大着,眼前宛如消散了一层水雾,那景象也变得清晰可辨了。
一位男生手持一株玫瑰花在四处张望,忽然,他的女朋友在他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猛地转过身,将玫瑰抛向女孩,并不由自主地叫出了自己的专业术语:“你……你,快递!”
一对夫妻在饰品摊前给小女儿挑挂坠,小女孩哭得涕泪齐飞,母亲边哄着孩子,边用脚尖狠狠地踢着她丈夫的脚,男人几乎趴在桌上,用手指挑起一串玫瑰挂坠给女儿看,自己却不慎连人带桌扑倒在地,落下的是漫天的玫瑰坠耳,以及响起女儿的笑声,尖厉极了。
一对年老的夫妇在卖花,妇人在用剪刀修剪玫瑰花枝递给客人,她的老伴在翻着挎包给客人找零钱,老奶奶叮嘱老伴手脚麻利些,当心赚不到钱,一会又叫他走慢些,当心摔着进医院,麻烦孩子照看……
冯晓军在原地左转一圈,右转一圈那家伙很好找,金发碧眼,一身纯白色蕾丝裙,带着一股玫瑰味,说着一口书面语,听着有些别扭。
冯晓军没看到。
他不断在人群中穿梭,直到绕了整个舞台一圈,依然没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