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父亲瞳孔放大,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止不住的颤动,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才用嘶哑的声音发出了这声质问。
“老东西,你问我想做什么是吧?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呢,有件很重要的事做,就是为了送你一程,让你尽早结束痛苦归西,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呢?”李默弯下腰,贴近了父亲的耳朵说道,此时的李默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了,他脸上的表情癫狂又可怖,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丧,心,病狂……”父亲听了李默的话后,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手颤颤巍巍地想要举起来往李默身上掼去,可尝试了好几次,都还是不行。
“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安家,应该对你不薄。”父亲转过脸,平躺在床上,微微抬起的双手也落了下来,情绪平复了下来,只是说话还是上气不接下气,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上很久,我看着屏幕上父亲的模样,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哈哈……为什么?就算是你安排我和安雯的婚事,就算是你我进了安氏,那又怎么样呢!可你也处处压制我,难为我,我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屈辱?不过现在好了,你死了之后,安氏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了,你放心,我掌管了安氏之后,一定把它发展的更好,唔,但是我得给安氏改个名字,你说改什么好呢?李氏怎么样?好像胜远也不错……”李默发出尖锐的笑声,直了直身子俯视着父亲说道,最后说着说着低垂下了脑袋,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肘撑在上面,手指磨蹭着下巴,像是真的在想取什么名字似的。
李默真的是个疯子!
据我所知,父亲在公司里并没有打压他,只是对他要求严格了些,就算父亲对李默有诸多不满,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早就承认了李默的存在,不然的话,就以李默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进入安氏工作的,可我万万没想到,李默对父亲一直存在着这样的误解,以至于动了杀机。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即使你多么努力的去感化一个人,但他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你的努力到最后可能就成了一个笑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如此吧……
“你还真是个白眼狼,我真的是瞎了眼睛,才会……呼……”父亲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怒骂李默道,因为太激动气管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就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运作一样。
“哈哈,随便你怎么说吧,好了,离别的话也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李默满不在乎的大笑道,然后走到父亲的床边,把手伸向了父亲的氧气面罩,一把扯了下来。
我看到这一幕时,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感觉连心跳都停止了一拍,我刚开始还以为李默只是想要过来气气父亲,没想到他真的下了杀手,而反观父亲神色,似乎正平静的接受死亡,不,准确的来说,是无力的接受现实。
我看着父亲从急促的呼吸声,开始慢慢地变得平缓,然后又渐渐听不见声音,就像是一簇烟火,逐渐的没了声息,看到这儿时我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滚落,泪花朦胧了我的视线,屏幕渐渐模糊,我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擦了几下眼睛。
李默在父亲的病床前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将氧气面罩放了回去,只不过这时候,父亲已经停止了呼吸……而李默,则心安理得的走出了病房,不见丝毫慌张。
我的心里如同放了一块儿泡了水的海绵,堵的我不能呼吸,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呜呜”的压抑的哭声,我本以为父亲是因为病情突发才离开的,现在看了,都是我想的太天真。
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巧合,更多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有目的地制造的偶然……而我,却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当了真。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我还能麻痹自己父亲的去世是因为病情加重才会病逝,但现在,我才终于明白,这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都是我识人不清,让李默这样的人乘虚而入,不仅给公司带来了损伤,还差点儿毁了父亲一手创立的心血,而最可笑又最可恨的事情是,李默还是我最恨的杀人凶手!
我感觉我的心理防线快要坍塌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趋近于崩溃,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父亲也不会死,都是我……
我从沙发上满满滑落下来,双手抱膝坐在了地上,表情麻木的盯着茶几,嘴里不断喃喃着这两句话,像是得了失心疯般,一时之间,我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去世的那个下午,独自蹲坐在街头,任由冰冷的雨滴拍打在我的身上……
“安雯,你冷静下来。”贺靖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向来有些冰冷的声音竟奇异的带了些温度,不温不凉,但却让人感到心安,我逐渐缓过了神。
贺靖樊一只手从后面绕了过来握住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把我的脸扳过去,让我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用手不住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没有挣扎,因为我贪恋这种温暖,这种我无数个日日夜夜所期盼的东西,此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只让我贪心这一回,从此以后,我会回到自己原本就应该所处的位置,再也不逾矩一步,就这一回好吗?
我在心里默念着,好像我真的能控制住自己一样。
我随着贺靖樊的动作,情绪开始平缓了下来,喃喃声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我定了定神,然后推开了贺靖樊,嘴角勉强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贺靖樊说道:“谢谢你,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