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倪漫修便来找叶珮了。
“叶子,我看你还是尽早启程为妙。”
叶珮和子清容照常练着功夫,闻言抬头疑道:“战事正紧,我如何独自离去?”
子清容的神情也明显急了,一把抓住叶珮的袖口,“是啊,这么着急干嘛?”
倪漫修道:“子小姐不明其中道理,先请回避,此事事关重大。”
子清容听到这话顿时显得很不高兴,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听,一直都不告诉我!”
叶珮眉头皱起,略作思索回头对子清容说道:“清容,你还是先回房去吧,这事我以后自然会告诉你。”
听叶珮也这么说,子清容小脸上满是黯然之色,抬头看着叶珮,急切地张口似是要说什么,却又看到了叶珮紧锁的眉头和眼神中的无奈与迷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垂下头缓缓点了点:“好吧……那我先回去……”
叶珮和子清容都知道,这或许就要到分别的时候了。叶珮在炎地这一年里,二人只在从匪域离开之时分别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其余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这一刻,二人都从心底里感到不舍。
看着子清容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房中,叶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随后的目光便已变得坚定,看向倪漫修:“说吧,为什么现在就要走。”
叶珮从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在叶麟晖去世以前,或许他还是一个孩子,即使文武双全,也只是一个能成大事的胚子。当叶麟晖战死,他灭掉了陈家全族,独自挑起了叶字军的大旗打下了那一场震古烁今的大战为父报仇,他便再也不是一个孩子。
倪漫修虽然明白二人此时的心意,却也不打算给他们多留一些在一起的时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叶珮要去做的事情有多么的重要。
“星族不知找到了什么方法,最近加快了对地脉两界风水改造的速度。照这样下去,或许用不了十年,长则七八年,短则五六年便可完成,到那时,失去了天地的优势,反星成功的希望便会更加渺茫。之前我本打算,你在这里助阵,我只要暗中悄悄帮东方伯益几个忙便可,如今这种情况,你不能再参与这场战事,我只能在明面上支持他并且出手了,这样一来虽然局面可能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叶珮点点头,“这样的话,我确实必须早走了。那依你看,何时启程为好?”
倪漫修略作思索道:“事出突然,要我说,你去收拾东西把军中的事情安排好,明日便出发,你和子小姐一起,将她送到圣祭山住下,路上无需太快,也再给你们二人几天相处的时间。随后我回到这里处理战事,你独自去往死灵火山。”
叶珮点点头:“好,就这么办。”
倪漫修正要离去,叶珮又道:“哎对了,死灵火山……我就跳进去就可以吗?不会死吗?”
倪漫修停下脚步道:“我只能告诉你,跳进去是对的,但是你该如何活下来,这却是天机了。”
说罢,倪漫修便离开了这里,叶珮站在原地想了想随即也回房告诉了子清容接下来的安排。
……
“叶贤弟,你要离开?”杨天睿显得十分惊诧,“战事如火如荼,你走了,这仗还怎么打?”
叶珮道:“我离开之后,倪漫修会全面介入这场战争,帮助东方少主取得胜利。我也是迫不得已,要事在身,非走不可。”
杨天睿闻言愣了愣:“倪祀官?”
少顷,杨天睿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叶贤弟竟有能耐取得圣祭山的支持,那么请来星族为东方少主撑场面也便说得通了。”
叶珮知道杨天睿这是自以为想通了一些事情,却也没有道出真相,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去。
这一天,叶珮将军中的事情安排下来之后,更多的时间是与江仲青把酒言欢,直至午夜。
次日。
一早,叶珮和子清容便已收拾停当,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等待着倪漫修到来。
而倪漫修也没有让二人等太久,未过辰时,倪漫修便已经坐在散琥背上缓步而来。
“走吧。”
“嗯。”
从华素城这里到圣祭山,按三人的速度,少说也有半个月二十天的路程。一路上,子清容都显得闷闷不乐,看她这个样子,叶珮虽然想要安慰,但一张口却也感觉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他自己也没开心到哪去。
路上,叶珮与子清容共乘一骑,子清容一直都没有以往的活泼欢乐,静静地靠在叶珮怀里,时不时抬头看叶珮一眼,眼中似乎就要有泪落下,随即又会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花,再次闭上眼睛靠在叶珮怀中。
这一路上,叶珮和子清容都觉得时间过得既快,也慢。二人不想就此分开,却也难以忍受当下路途中压抑的气氛。
然而,时间的车轮从未停止滚动,终点仍会到来,分别近在眼前。
圣祭山,倪漫修的小院中。
“你这院子……”叶珮看了看曾经被自己和倪漫修打得支离破碎的小院,如今也再次修建完成,“重修的不错嘛。”
倪漫修笑了笑,“那是。”
叶珮扭头问道:“这段时间,清容住在哪里?”
倪漫修道:“就在你二人在我这里时的那个房间,每天定时会有人送来饭菜。”
叶珮点点头,看向子清容刚刚张口:“清容,那你……”
不想,这姑娘猛地扑在叶珮身上,眼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叶子……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哭泣让她的气息变得极不稳定,说话也断断续续,“我就在望脉等你……”
叶珮一句话完全被挡回了肚子里,苦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坚定:“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地回来娶你。”
子清容擦干眼泪站直身子,抬手似乎想要碰碰叶珮的脸,却又突然收了回去,提起自己的包裹道:“你快走吧!”
随后,子清容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房间,而叶珮刚刚抬起的右手还停在空中。
此时,叶珮也红了眼眶。
他闭眼甩了甩头,随即睁眼便往外走去。
“我走了。”
倪漫修在原地愣了愣,叹了口气低声道:“但愿你真能活着回来吧。”
看叶珮独自走下山去,一旁的散琥问道:“若是他不能活着回来,又待如何?”
倪漫修苦笑道:“若是叶珮不幸殒命,那么地脉便是命数将尽,我只能扛起反星大旗,拼死一搏。”
随后,倪漫修简单吩咐了佣人关于伺候子清容的诸多事项,随后也便与散琥一道踏上了往华素城的道路。
倪漫修介入这场炎地内乱,如何大展身手,权谋纵横暂且不提,我们来关注叶珮这边的情况。
从圣祭山离开之后,叶珮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一边想着西南方的死灵火山走着,一边他也自己调整着自己的心理状态。
“我若是死在死灵火山或者死在星界……清容,母亲,女儿……”蓦然,叶珮摇头失笑,“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这不像我啊。”
随后,叶珮嘴角便再次挂起一丝淡笑,双腿一夹马腹,直往西南方绝尘而去。
可能在常人看来,叶珮此举颇为怪异,人的情绪变化又怎么可以如此之快。
但是这发生在叶珮身上并不奇怪。从小饱读圣贤书的他,身上本就带着一股风轻云淡的气质,而自从叶麟晖去世,在他眼中,已经几乎没有称得上是“大事”的事情。
叶珮独自赶路,速度自然和来圣祭山之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两天时间,叶珮便已经进入了死灵火山境内。
“这就是死灵火山……”叶珮此时也放慢了速度,仔细看着眼前的一切。
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大地和墨绿色的不知名植物,以及点缀在其中的似羊又非羊的动物。一座黑得异常纯净的大山屹立在正前方,让人不由得心中打颤,连座下的马匹,叶珮都觉得似乎有些蹒跚。
“这里并不热,哪里像是一座火山了?”往前走着,叶珮思索着这个问题。
关于死灵火山的奇怪之处,叶珮早有耳闻。此地温度不高,表面看去并没有任何不妥,却吞噬了无数来此寻找机缘试图突破的高手。
至于寻常人,根本没有这个胆子来。
“算了,不想了。”叶珮看那马也实在是走不动路了,便下马拍了拍它的屁股,随它去了。随后,叶珮便独自往那火山踱步而去。
此时明明是晴空万里,但是死灵火山的范围内却仿佛阴云密布一般,大地上几乎没有光亮。一边走着,叶珮心中还在啧啧称奇。
站在死灵火山的火山口,叶珮望着下面黑漆漆的不明液体,心里还是有些犯怵。
“我都站到这儿了,还是一点热度都感觉不到。这地方到底是干嘛啊,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就能到星界?”
来之前,叶珮并没有多么仔细地想这件事情。即使想了,也绝对没有现在这么直观。
此时,看着脚下不断翻滚的粘稠的黑乎乎的一大锅黑色物质,无论是谁也绝对不会想要跳进去试试。
“倪漫修于我有救命之恩……烈火刀皇……我该相信他吗……”叶珮心中此时可谓天人交战,“妈的这也太扯了,就跳进这么一团东西里面就能进星界?”
经过一番思索,叶珮心一横,“他姥姥的,讲道理他们谁都没有理由害我,本公子就不信了,所谓天选之子会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地方!”
随后,叶珮眼睛一闭,张开双臂纵身便跃进了那无比黑暗的火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