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仿佛在看一个精彩的戏剧，顾一的话在他们脑中回荡，实在想象不到，一个人竟然有这样的心计。
“当人们不怀疑竹垣时，便会寻找新的嫌疑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王掌柜。于是你从人的感情上入手，你装可怜装无辜，骗得人的同情。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老板利用的小伙计，利用人的同情心。”
“然后就等我们找到证据，正因为我们在怀疑掌柜的，所以我们就会根据他来找证据，而他确实是参与者，找到证据必然会证明他是凶手。而找到了凶手，这个案子就结了。”
顾一指着陈小二的脑袋，厉声道：“而你，陈小二，就成功洗清嫌疑，带着钱财远走高飞逍遥快活！”
陈小二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猜整个案子都是你策划的吧，依你精明的头脑才能想出这样迷惑人的案子。甚至你的身份我都可以猜出来一些，你就是借钱给王掌柜的人，或者说是收高利贷的监督人？”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陈小二这才回了一句话。
“很简单，我以前摆摊的时候就看出来你身份有问题。”顾一笑道，“你们每次出门走路，虽然掌柜的在前你在右后跟着，他却经常稍微偏向你。你是小二却干活轻松，碗筷都是范厨师洗，没厨子的时候菜都是掌柜的炒，搜查的时候发现你住的地方比掌柜的都不差。王掌柜的没有把柄在你手里，说出来都没人信。他之所以和你同流合污，甚至为你挡罪，因为你把他的亲人握在手上了吧？”
说到这儿旁边面如死灰的王掌柜突然嚎啕起来，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刚开始我还好奇，王掌柜的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砒霜，甚至是不多见的蒙汗药。猜出你是放高利贷的才明白了，这是你们经常用的东西。杀人越货，这没有一点胆量谁敢干？”
陈小二面无表情，道：“杀人越货我从未做过，投毒更是不敢做。顾秀才说出这些话，可有凭证？难道也是想和王掌柜一样，诈我一诈？”
顾一一拂袖，转身朝一桌子的餐具走去，走到桌前，捻起一个酒杯，朗声道：“今天我敢指认你，就是因为我掌握了证据，任你心思再缜密也会有疏忽破绽。”
“大家请看，”顾一将杯子举起，道，“这是客栈的酒杯，跟刚才的那个酒杯一模一样。这是我从客栈的橱柜中拿出来的，混在众多的杯子里边。”
“而前天晚上，死者饮酒，就用的这个酒杯！”
陈小二面色微变。
“死者用的酒杯不是刚才的那个证据吗？”县令绕糊涂了。
“刚才的那个证据是假的，是凶手这两个人自作聪明反而留下的破绽！”顾一拿起两个酒杯，俯身看着王掌柜，道，“王掌柜，没想到吧，酒杯更换了之后变成了证据？你刚刚失口喊过，这个酒杯里是没有毒的，为何你如此笃定呢？因为你知道这是你们拿楼下的新杯子换的，里边根本就没有毒。”
“为何要换杯子？因为死者晕倒后，你们灌毒药时，是将毒药冲在酒杯里的，将一杯酒变成了夺命酒。为了让人们相信死者吃菜而死，你们把盛毒的杯子换到楼下无毒的杯子。但是，你们却疏漏了去洗这个杯子。”
陈小二仿佛记起了什么，咬牙盯着顾一手里的杯子。
“为什么忘记洗呢？一是你们见钱兴奋以为万事大吉而放松了，二就是换杯子的是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小二，根本不知道要洗，洗完还要抹布擦干。”
“这个杯子被我发现时，杯口杯壁都积了一些酒渍，有的流出来粘在橱柜上还有点黏，你这是麻烦了范厨师去费心打扫啊。昨晚我让捕快大哥帮忙，经过检测，这里边确实有砒霜。”
“那又怎样，这只能说明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是这又可能是王掌柜自己去换的呢？”
旁边的王掌柜面如死灰，也不反驳。
“当然可能是这样，”顾一甩甩袖子，笑道，“其实我并没有想到你，因为我也被你骗了。所有的证据你和掌柜的都经过手，不能指证到你身上，这才是你最聪明的地方。”
顾一眼睛一眯，笑道：“但是有一些东西是你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必须要亲自看管才能放心。比如说砒霜，比如说蒙汗药，因为这种东西落入掌柜的手里，他私自留下一点就足够害你，让他逃之夭夭。”
“所以昨天我假说包裹，让几位捕快大哥搜寻客栈就看看能不能找到。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所以对你怀疑减轻了不少。”
“但是就在刚才，上堂时你的一席话才让我恍然大悟。”
陈小二额头上瞬间见了汗。顾一死死地盯着他。
“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认为一些小把戏可以蒙混过关。甚至可以套出来我的反应来，没想到最后却是给了我提示！”
“身份没有桌子腿高，好一个比喻。”顾一哈哈一笑，一字一句的把话扔出来，陈小二面色变得越来越差，“你把东西藏在桌子腿里了吧。”
“你知我们去搜客栈，但是却不知道我们是否搜出来证据。刚才一句话想试探我的反应，如果我听到桌子腿这个敏感词汇时有所反应，那便是已经搜到你的东西，你马上认罪还说不定可以成为污点证人，减轻罪责。但是，刚才我确实没有搜到，所以你怀了侥幸。万万没想到，刚才筷子一掉，我脑袋磕桌子腿上了，这一下如同当头棒喝。”
“我已经请捕快大哥帮忙去查看了，如果东西一找到，那便多了新的证据，到时候看你如何解释。”
顾一说完，便长出一口气，也不管别人怎么反应，拂袖背手伫立，眼眸如星云般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