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消息的时候夏樱落并没有多么大的反应,不过是轻笑一声,让人下去了。
说什么父慈子孝,说什么仁义道德,当这一切放在了身处深宫之中这个大前提下,不过是最为虚妄的表象。
绿芜正端了茶进来,看见她正是对着信件深思,轻手轻脚的,不敢打扰到她。
冬天天寒地冻,万物蛰伏,夏樱落往日的饮品也由着绿茶换成了红茶,有时候绿芜也会为她泡杯参茶调养身子。可惜的是夏樱落向来是喝不惯那个味道。
今天亦是如此,茶杯不过是略沾唇便是被放下了,夏樱落抬眸,让绿芜坐下,笑意盈盈。
绿芜被看得奇怪,问:“王妃,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她的性子平和,却是极为持重,进退有度,深得王妃的倚重。因此王府中这些婢女对她多少也是带了些惧怕,如果不是至关重要的消息或是绫罗来了兴致和她说,一般极少有丫鬟敢和她谈论外面的流言的。
夏樱落在外面的这些流言,这些婢女到底是怕她生气了,不敢和她说的。
因此绿芜只是隐隐约约猜测到了外面发生了些事情,对王妃极为不利,具体的却是不明了了。
夏樱落将事情一一讲给她听。
绿芜果然是面带了沉吟之色,半晌方是道:“这件事倒也是结束了……那,接下来王妃是想让绿芜做什么事情呢?”
夏樱落笑:“绿芜果然是聪慧。”
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的原因便是在此了,一点就通,甚至不用点便可以明了你的心思。若是事事都要费一番口舌,那可真正是让人烦躁到了极点。
夏樱落挑了几个重要的点讲给了绿芜听。
绿芜听罢起身,道了一声奴婢先走了便是不见了踪影。夏樱落知她这段时间将是经常不在凌华阁中,便将玉珠叫来,省的是绫罗在自己耳边啰嗦。
那边江陵漠得了消息,也是开始了行动。
朱銮宝殿之上,一片金碧辉煌,朝阳方从东方升起,文武百官已然是上了朝,战战兢兢的站立两侧,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
原因无他,自然是因为当今圣上正是生气的很,没人敢去触碰这个霉头。
跪在正殿之中的人正是太子,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皇上冷冷的看着自己极为宠爱的儿子,眼神中满是恨其不争的愤怒。他手中握着本奏章。
越看下面的人越是生气,他索性是将折子扔到了江鸿畴的面前,指着他,冷声道:“你都看看!”
江鸿畴脸上的神色如常,缓缓伸手拿了过来,展开看完,脸上也没有多么大的变化,只是扭头向着身后扫了眼,神色淡漠,却是让人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有什么想说的?”皇上缓了语气,问。
到底他是皇上最为宠爱最为信任的人,见他不过是漠然看着整件事的发展,又有些心疼起来。说到底,太子江鸿畴可是典型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出生以来便是有了父皇的疼爱和母亲的维护,不论做何事都是顺风顺水,哪有受到过挫折。
如今突临巨变,虽是局势不利,却见他冷静依旧,皇上的心中还是极为满意的。
江鸿畴脸上淡淡,道:“儿臣没有什么好说的。”
似乎便是认了奏章上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旁边站立着的几位臣子已然是面带了焦急之色,似乎是想上前说什么。
皇上抬眸,看着堂下之人,分明是没有情绪变化,被盯着的人脑袋上莫名出了层冷汗,出来为太子辩解的想法瞬间全无。
皇上继续是看向了江鸿畴,道:“朕只想知道事实为何。”
听到此话,江陵漠眸光一闪。
江鸿畴道:“请求父皇给儿臣一段时间,儿臣定然是会给父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允。”皇上点头。
明显是在偏袒着太子的行为早就是让有些人心中不满了,这边江陵漠还低着头,那边已经是有人叫了起来:“皇上不可!”
江陵漠终于是抬头,看了眼方才说话的人。那人也是朝中的一位重臣,却是江涵容的人。
江陵漠继续垂下去头,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样子。
原本便是太子和穗王之间的矛盾,有人做了出头鸟,剩下的人自然是乐的见两个人狗咬狗。
江鸿畴也是看向了方才说话之人。
那人全然不惧,上前,道:“太子殿下,这件事本来便是您做的,有什么好查证的,直接说出来不就是好了。”
他说的轻巧,却是早就是有人看他不爽了,话音刚落,太子那边的人跳了出来,和人吵成了一团。
正是不可开交,忽然是听得从头顶上落下来一道冷笑,这声笑便像是外面的寒霜一般的冷,让人不由得胆寒。
听声音正是皇上:“都说够了没有。”
新来的这些人哪里是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吧,一个个是噤若寒蝉,就差跪在地上说饶命了。
“下去吧。”见众人终于是不吵了,皇上看向了江鸿畴,放柔了声音,道。
堂上众人已然习惯了,该递折子的递折子,该议事的议事,倒也没有人说什么。
正在皇上将要下朝之际,忽然是有黑衣劲装男子走进来,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皇上。
皇上一见那盒子,脸色瞬间是一变。
江陵漠看着皇上再次冷下来的脸色,眼中浮现出来了极细微,极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他依旧是没有行动。
等回到了平南王府中,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径直去了凌华阁,每日来次定省之人已经走了,夏樱落单独坐在房间中,看着案上的书籍,倒也没有多么专注。
因此江陵漠进门的时候她便是发现了,转过身,看着人。
“还是如此。”江陵漠道。
夏樱落便是点头,忽然是看着人笑道:“那是你的人吧。”
江陵漠的动作不过是停顿了下,随即眼中带了笑意,叹道:“果然是瞒不过你。”
“毕竟是到了时机了。”夏樱落的脸上倒也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解释道。
“也是。”江陵漠点头,问:“接下来便是看他如何应对了。”
夏樱落点头不语。
“你那边如何了。”许是等了半晌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江陵漠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屋子中只有两个人,极为亲密的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却是看着各自的事情,偶尔两句话,也是无关风月,怎么看也是有些奇怪。之前因为公事忙碌感觉不出来,现在偶尔的闲暇下来,看着身边人,心有些痒痒的。
这次夏樱落终于是肯从书本中抬头了,看着江陵漠认真道:“妾身让绿芜去做的,不用太担忧。”
她笑起来,把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丢,也不在乎是否是会乱了页数,往江陵漠的身边靠了靠,满足的眯起眼睛:“终于是不用亲自去跑了。”
江陵漠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段时间到底有多么辛苦,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否则江陵漠也不会是特意吩咐了绿芜让她监督着夏樱落喝些参茶补身体。奈何的是现在局势紧张,即便江陵漠说是不让她去,估计夏樱落还是会跑回了南朱山安排些事情。
所以江陵漠索性是放她去了,反正两者之间有着联盟,秦家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江陵漠算计的很准确,这场戏中没有一个人曾经闲暇。
“过了年关就好些了。”江陵漠安慰她。
不说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夏樱落便是满肚子怨气:“下个月又是要忙死了!”
等入了腊月,又是要像去年一般准备着过年的各项事情。多了一个萧冬亦做住手,同时也是多了南朱山的诸多事项。两者相比起来,夏樱落宁愿是选择准备府中过年的各项事。
至少还有个管家……
“是是是,是本王错了。”事情告一段落,江陵漠的心情好的很,听到夏樱落这半是嗔怪半是撒娇的语气,心仿佛是浸自己蜜糖里一般甜,和人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哄着孩子。
夏樱落听出来了他的不同,转念一想,猜测个八九不离十,脸不由得红了,一推他,恨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自然。”江陵漠的心情依旧很好,笑眯眯的。
夏樱落一翻白眼,扭过头看书,不理他了。
到底是没走,却也是看不下去了,盯着书半晌没有动作,停留在同一页保持着看书的姿势,眼神不知道飘向了何处而略显的有些空洞起来,嘴角却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江陵漠暗自笑了,也是垂眸看书。
经过方才那么一闹,气氛却是好了很多,至少不像是最开始那样子略显得奇怪了。
这一个月中,江陵漠索性是在凌华阁中住下了,反正也是无事,便不去书房了,偶尔有消息传回来,也不避着夏樱落,打开便是看了回复。
时光过得飞快,匆忙间到了十一月末,平南王府和落雨帮中同时传来了一个消息。一如上次那样让人震惊,却同样是在两个人的预料之中。
太子江鸿畴举兵,逼当今圣上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