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接旨吧。”传旨的来福公公看着地上跪着的一群将士,尖细着嗓子向江陵漠道。
江陵漠双手紧紧地抠在地上,脸上闪过一抹苦笑,父皇……始终是不肯相信他的。朝中大臣的那些议论,他虽然身在边疆,但也多少知道一点。他本来以为父皇是不会在意的,结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有脾气暴躁的将士听完旨意后,发起了火,“将士们在边疆拼着命的战敌,朝廷连粮饷也不好好发,现在竟然说要责罚我们,为什么?!”
说话的将士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传旨太监的领子,“老子打死你们这些光吃饭不干事的家伙!”
刺鼻的血腥味从将士身上的铠甲扑面而来,来福公公吓得腿都软了,“大,大胆……你们想,想造反不成?”
将士不为所动,眼神凶狠地盯着传旨的太监,手上慢慢用力。
“平……平南王……”来福公公脸色紫涨,只从嘴间断断续续喊出这几个字。
夏宏达抬头忧虑地看着江陵漠。夏家这次也协同平南王一起作战,圣上的旨意里也责罚了夏家。这件事不知道平南王要怎么处理?
就在来福公公翻着白眼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江陵漠淡淡开口,“李墨,住手!”
“王爷!”李墨不愿意地喊着。他们在边疆流血流汗,连命都不要地保家为国。圣上听了几句谗言就开始怀疑王爷了,这怎么能让他们这些将士服气!
江陵漠冷冷地看他。在江陵漠的目光下,李墨终于松开了手,悻悻地退到一边。
来福公公逃回一命,吓得再也不敢多呆了,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阵后,方才胆颤心惊地道:“平、平南王爷,圣旨已经传到,咱、咱家也该回去了……”
“不用急,”江陵漠淡淡一笑,“想必圣上还有别的旨意吧,比如说让公公看看这边疆,可有将士生了异心?”
来福公公吓得脸都白了,圣上确实有旨意让他看看边疆的将士,可是真的一心迎敌,有什么异动没有?可这个时候,他吓得连命都没有了,哪里还敢多呆。
“没,没有……”
“没有?”江陵漠微微笑道:“那本王就请公公看看这边疆的战事!”
“来人!”江陵漠的声音蓦地转厉,“带这位公公到边疆到处看看,回京以后才能向圣上如实禀报咱们将士的辛苦!”
“不,不!”来福公公吓得连连倒退,可是已经有两个身穿铠甲的将士走了过来,拖起已经吓软的来福公公就向外走去。
“王爷……”夏宏达小心地道,他本想劝劝江陵漠,这个毕竟是圣上身边的太监,江陵漠要是做的太难看,圣上那边肯定会怪罪的。
“放心,本王不会要他命的。”江陵漠淡淡道。
几天以后,被战场的惨烈吓得面无人色地来福公公,终于被同意放回京城。
来福公公简直是喜极而泣,这几日的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他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太监,竟然被这帮野蛮的将士带到战场上,有几次,箭羽都是贴着他的头顶射过去的。更不要说,将士们砍杀西羌人时,喷涌而出的鲜血糊了他一脸。还有,吃的也是粗糙的饭菜,差点把他的喉咙都割破……
来福公公只要想起这几天的日子,都想大哭一场。
“公公,边疆将士的生活你也看见了,知道回去怎么向圣上禀报了吗?”李墨黑沉着脸,瓮声瓮气地道。
“知道知道!”对于这个一到边疆,差点就要了他命的将士,来福公公印象太深刻了,“将士们一心为国,英勇无畏。是朝中的那些人不知道边疆的情况,所以才误解了王爷和众位将士。”
“好,公公心里明白就好!”李墨大笑,重重地拍着来福公公肩膀,“若是下次圣上还有什么旨意,也是公公送来的吧?”
来福公公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被拍麻了,却半点不敢反抗,“那,那可不一定……”
李墨大笑,“送公公回京!”
来福公公再也不敢多呆,爬上一辆牛车后,就忙小声地催促道:“快走快走……”
边疆物资紧张,马都被征用上战场了,所以只找了一辆牛车送人。
帐篷内,江陵漠正在仔细地研究边疆的地形图纸,宋呴低头走了进来。
江陵漠头也不抬,淡淡问道:“是那位来福公公走了吗?”
“是。”宋呴恭声答道,想了想又道:“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传旨的公公?要是这位公公回去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
江陵漠冷冷一笑,抬起头,“本王若是不这样做?他回去会在父皇面前说我好话吗?”
宋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也让他试试将士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回去才能更好知道怎么说话!”
宋呴想了想,还是觉得他家王爷说的有道理。
江陵漠又问,“将士们可有不平?”粮饷这么长时间没有送来,将士们已经吃的很不好了。
宋呴摇摇头,“将士们倒没有太多的不平,只是……粮饷要是再不送来,小的就真怕将士们会不平!”
江陵漠沉默了一下,“我再向兵部要粮饷。如果还要不来的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再说,来福公公一路坐着个牛车,一路上寒风吹着到了离边疆最近的一个郡县,表明了身份,向县令讨要了一辆马车后,才回到了京城。
回京以后,皇帝问起边疆的情况,来福公公倒是一心想给那个冷面的平南王爷上上眼药,可是想起边疆将士的情况,又咽了回去。
“回皇上的话,奴才到了边疆,传了皇上的旨意后,平南王和众将士都痛哭流涕,觉得有负皇上所托……”
皇帝心里舒服了点,又问道:“那平南王和夏家有没有尽心抗敌?还有,他们没有什么……”
来福公公忙道:“回皇上的话,没有!平南王爷一心为国,绝无二心,只是边疆现在气候寒冷,好多将士们受不了寒意,都生病了。再说,西羌人凶狠狡猾,只会躲躲藏藏,平南王爷征战的很是辛苦……”
皇帝沉默下来,来福公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半响后,皇帝倦倦地道:“你先下去吧。”
“是。”
来福公公看了一眼皇上,悄无声息地退下。
京城废太子府。
“贱人,你这个贱人!是不是看孤现在失势了,便敢如此对我!”太子江鸿畴满身的酒气,醉醺醺地捏住一个姬妾的脖子,大声喊道。
那姬妾吓得涕泪交加,“妾身不敢,太子饶,饶命啊!”
江鸿畴身边的太监小喜子看不下去了,出口劝道:“太子,还是算了吧。不过一个小小的姬妾,犯不着脏了太子你的手。”
江鸿畴自从被软禁在府中以后,身边侍候的人大多不是想办法逃离,就是对他话不放在心上,常常对他的命令磨磨蹭蹭,根本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要是以前,以前他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太子时,看这群奴才敢不敢这样对他!
只有小喜子不一样,他被软禁在府中以后,只有小喜子还像以前一样尊敬他。
现在听小喜子这样说,江鸿畴醉醺醺的脑袋里有一丝清醒,厌恶地看了一眼哭得眼泪直流的姬妾一眼,重重踢了一脚,“滚!”
姬妾感恩地看了一眼小喜子跑了。
“太子,您不能这样啊!”小喜子上前,轻声道。
江鸿畴拿起一壶酒,仰头灌下,气喘吁吁地道:“孤不能这样,还能怎么样?父皇已经不要我了,他把我关在这座府中,孤能有什么办法?……”
小喜子沉默了一瞬,“太子,您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啊,圣上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江鸿畴努力睁大混浊的眼,“你,你说父皇还会放我出去?!”
“当然!”小喜子的话在醉醺醺的江鸿畴耳里似乎有一种魔力,“圣上最喜欢你,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那,那我要怎么办?”江鸿畴像抓住了一根浮木,紧紧地拽住小喜子的衣服,紧张地问。
小喜子看了一眼那油腻腻的手,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语声却更加温柔起来,“太子,你是圣上最喜欢的儿子,是天生的皇子,是不会在这府里过一生的。只要太子你不要再喝酒,再乱打人,圣上看到你这样痛改前非后,一定会原谅你的……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机会?江鸿畴睁大醉醺醺的眼,他有机会能出去了。父皇还是喜欢他的,哈哈……只要他出去后,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害他的人。
哈哈……江鸿畴在这个能让他马上出去的好消息里昏睡过去。
小喜子在看他睡着后,脸上的厌恶再也藏不住。扯出被江鸿畴压在身下的衣袖,小喜子起身四处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
府内角落,一个收夜香的老头子,颤微微地担着担子。小喜子匆匆走过,厌恶地皱了皱眉,却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老头子一个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