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爷最为宠爱的王妃病了。
这个消息有如插翼一般传的飞快,夏樱落等人今天下午刚回来,晚上的时候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是知道这个消息了。
好在是各院的夫人还是留了分寸,等了第二日的时候才是来了,也没有闹得她有多么不安。
但是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都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当初的时候夏樱落身体称不上是好,经常缠绵病榻,如今在她的努力下渐渐的好起来了,但是底子还是虚。这一受了冷,再次病倒,可是让她好好感受了下生病的威力。
只觉得身上软绵无力,江陵漠也是说过了她在院中好好养病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处理就好,但是怎么也是睡不下去,躺在了床上随着绿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绿芜的声音放的很轻,在夏樱落听起来就像是轻飘飘的浮在了空中,难以捕捉到个句尾。
“冷。”
“再添点炭的话就太过干燥了,奴婢再给王妃搬床被子来。”
“算了,左右不过是发热了。”夏樱落闭眼,懒散的躺在床上,鼻音很是浓重。
绿芜轻笑。
“绫罗呢?”
“方才冬夫人来了,她去陪着了。”绿芜轻声笑道。
夏樱落也是略笑,脸上却带了点无奈,道:“她倒是让人意外。”
绿芜点头。
“一直躺着也不是回事,你扶着我去闲坐会儿吧。”
昨夜夏樱落睡下的早,今天醒来的时候天色未亮,她没惊动人,披衣出门数星子。当时没有感受,等到绿芜将人唤回屋子的时候还是感到了头涨疼。
绿芜派了人告诉了江陵漠。自己来屋中和她说了话。
等江陵漠来了的时候,日头已经升上来了。夏樱落妆容懒散半倚在了美人榻上闲闲的翻书,不过似乎也没有看到心上去,等人一进了门便是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头笑着看他。
江陵漠走到她的身边,探了探她的额头,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夏樱落勉强笑下:“能怎么样,不过是养着罢了。”
江陵漠叹口气:“府中的药材不少,你尽管吃,早点好起来是正经。”
夏樱落奇怪的抬头看他,虽然这样子的话和一个病人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是听他今天这么说来,却好像是有了不少的言外之意。但是这疑惑在看到他的面容的时候也是瞬间了悟,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江陵漠面露为难之色。
她瞬间想起来了之前在府外遇到的事情,脸色略冷。府外发生的事情禽业已经是差不多全数告诉两个人了,他没有说出来的部分凭借着猜测也是能知晓的。
“太子那边的事情?”她冷笑,再也难以抑制住心底的怒意。
就算是太子又能如何?敢算计她夏樱落的人就要有承担这一切的觉悟。敢将她往绝路上逼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太子大肆招兵买马宴请了四方,东宫的人还给了本王一份帖子,邀请本王及王妃过段时日去他府上小聚。”江陵漠的神色淡然,但是说的话中还是有了怒气溢出。
夏樱落也是气极,觉得太子这个人真是匪夷所思至极,道:“他不记得刚派人来追杀我们的事情了吗?”
江陵漠难得的露出来了嘲讽的笑意,这嘲讽更像是种自嘲:“他的手段干净,没有证据的事情他做多了。”
他端起来桌子上的笔砚,摩挲着,脸上的笑意难明,冷道:“生在这皇室之中,谁没有点保命的手段,不过是他太子更多点罢了。”
他嗤笑一声,将笔砚放回了原处,在夏樱落的身边坐下,细细整理了她的鬓角碎发,声音变成了和她相处时才有的柔和:“不过也就是如此罢了。”
夏樱落看着他的动作,一时呆愣住了,神使鬼差的,她望着江陵漠墨色的眸子,也是笑起来,学了他方才的语气,柔声道:“的确不过如此罢了。手段越多,也证明了他弱点越多,而且是暴露在了明处的致命缺陷。”
江陵漠久久不语。只是盯着她看,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与感慨,却是从来都没有一丝恶意。
“倒也是,过年的时候正好是父皇让他去办理炮坊,这下子可就是成了众人眼中的钉子了。”江陵漠忽然是像自言自语一样,提起来了另外的事情。
夏樱落一挑眉,直接说:“王爷想在这上面动手?”
江陵漠叹息,手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这些事王妃就不要想了,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夏樱落不满道:“又没有多么严重。”
“怎么会是这样子的人呢……”他轻声嘟囔。声音很轻,夏樱落坐在他旁边也是听了个大概,凭着只言片语猜测了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脸却红了。
她看着江陵漠看了过来,咳嗽一声,问道:“王爷准备怎么办呢?”
江陵漠思索了下,叹息,道:“现在最好的还是去趟东宫,不过仍旧是担心你的病能不能好起来。”
夏樱落问:“时间是在?”
“三日之后。”
此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是望向彼此苦笑,从对方的眼神中分明是看出来了无奈。
三日的时间实在是太多短暂了!就算是利用了现代的医疗技术,也没有可能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面完全康复,更不用说是在这医疗技术低了不止一两个层次的古代。
但,夏樱落看着江陵漠,认真的承诺:“妾身会尽可能早点恢复过来,不会影响到此次出行的。”
江陵漠叹息:“辛苦你了。”
夏樱落笑起来:“为了王爷的话。”
江陵漠坐的靠近了一点夏樱落,伸手将人揽过,夏樱落犹豫少许,偏过头,一头半散着的青丝垂了江陵漠的一身。发丝纠缠,就像是两个人从此开始纠葛的命运。
夏樱落呼吸浅浅,面容带了轻柔的笑意,大抵是病中的人精力总是差些罢,又或许是了发热中一夜乱梦也没有休息好,如今靠在江陵漠的身上,居然是再次陷入了梦乡。
江陵漠摸着肩上的那缕墨色。
鸦发白玉簪,简单的装扮,却是有了无上的华彩,就像是她这个人给人的感受一样,初次相识,便已经是足够难忘,引得人不住向里面看去。
从此,再难忘记。
但这么睡下去的话,难保不准起来又是着了凉或是落枕,总还是不舒服,小心起身,将人横抱在怀中,缓步向着床铺的位置走去。
夏樱落睡的不安稳,向着江陵漠的颈间蹭了蹭,温热的鼻息打在颈上,惊得江陵漠的手臂一收紧,差点将人弄醒了,他连忙走两步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自己端详片刻,心中心痒难忍,俯身在眉间落下一吻。
却是更舍不得离开了。
江陵漠无奈的笑了下,看了下天色,坐在了床边,随手翻起来了夏樱落方才看的书。
恰是岁月静好。
夏樱落这次也没有睡多长时间——或者也可以说是睡得并不安稳,大概是又发起热来了,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猛的起身,眨眼看着江陵漠。
江陵漠放下书,看着夏樱落,笑:“王妃喜欢这类的书?”
夏樱落大梦初醒,仍是呆愣愣的,看着江陵漠手中的书,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眨眨眼清醒点,点头含混应道:“有点兴趣。”
江陵漠道:“怪不得。”
夏樱落仍是迷糊,不知道他说的怪不得是什么意思,翻翻白眼继续躺下去了。
谁知这一迷糊就是迷糊到了第二天去,等待着看到久久未见的绯云绯月姊妹,夏樱落才是想起来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去探望那个自己收养了的孩子。多日未见,只是将人扔在府外的院子里面,叫绯云绯月两个人去管着,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在忙碌着其他的事情,也没有机会出门看望,倒是有些遗憾了。
正是雪后晴天,路上的积雪已经是有人扫除了,堆在两边厚厚的一堆,上面冰雪初融落了满地的水,有些泥泞不堪,好在是绫罗等人出来的时候贴心至极,早就是叫好了软轿,自夏樱落一下了马车就让人进轿子,悄无声息的抬进了院子。
当时夏樱落买这院子的时候瞒着江陵漠去做的,如今找人也多少是避着江陵漠的。好在江陵漠另有要事要忙,也没有询问她去了哪里。只不过是嘱咐她出门的时候多穿点之外就没有说了。
跟着她的绫罗一路上冲着她挤眉弄眼,这次夏樱落不过是回了她一个得意的笑容,便向着府外走去。
较之昨日是已经好了很多,但仍旧是头昏脑涨,一下车夏樱落猛吸车外的空气,精神随之一震,看了眼前的院落缓缓露出来丝笑容。
这大概,就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不用害怕失去,不用害怕受人指示,只有在这里,她可以轻松自在的做着自己。